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真实生活

                                                     钟宜霖 

老实说，陈希早从十一月底就开始在打算这一天了。那时陈希刚刚结识罗家伟。罗家伟给她的印象还不错，而且，从见面的第一个回合起，陈希就感觉到他对她的兴趣。

陈希接到罗家伟的第一个电话是在某个阳光还好的深秋的下午。北京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就只有秋天的气候还值得一念。秋天的京城是满天满地灿若散金的阳光，天空晴朗，然后风也不是太冷，而且温和，相对于狂烈的冬风和柳絮烟花夹杂不清的春风来讲要理想得多。秋高气爽，人们的精神也比较清朗，陈希就是在这种情况中接到那个不速之客的电话的。从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毕业以后，陈希就进了一家电影公司，因为有姨妈的关系，又是国营事业单位，陈希的工作本来应该是很轻松的，说是宣传企划，其实也就是坐坐办公室，做些简单的事务性工作，偶尔再做点领导临时指派下来的任务，而且还不用天天坐班，一个礼拜只去三天。照理说应该是很轻松的，可说是这样，看着好象没什么事情，陈希却是一天到晚地忙着，谁也不知道一天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事情，经常一忙起来就到半夜两三点。好在陈希也已经习惯了，怎么说都是在演艺圈，成天跟娱乐界的人打交道，难免不这么颠三倒四地生活。

罗家伟来电话这一天正好就是她在家休息的时间，这天，陈希睡到中午才起床，吃过午饭，洗了脸，抹了层乳液，穿戴整齐正打算出去逛百货商场，电话铃在她即将出门的一刻突然响了起来。陈希怔了一下，想不起有谁会在这时来电话，也没有多想，过去拿起电话，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里面说，请问陈希小姐在吗？

    陈希答道，我就是，那人便笑笑，说你好，我是罗家伟，陈希一时想不起来谁是罗家伟，罗家伟是谁，就十分小心地问，哪位？罗家伟说，罗家伟，陈希正在迟疑，罗家伟又补充说，你不认识我，陈希心里松了一口气，否则她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又听罗家伟自我介绍说，我是何晓萱的朋友，陈希立刻打消了疑惑，放松说哦，晓萱的朋友，找我有事吗？罗家伟想了想说，嗯，有事，陈希说我现在正要出去——正说着，突然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的电话的？罗家伟说，是何晓萱告诉我的，陈希想着说那不对呀，晓萱怎么会把我家里的电话告诉你？她没有告诉你我的拷机号码？罗家伟说No ,No,她没有，陈希说怎么会？罗家伟说，她好像，不记得你的call机号，陈希惊讶起来，说什么？她不记得？罗家伟笑笑说是啊，她说她忘了，然后就把你家里的电话给我了。陈希啧舌不已，一时间也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罗家伟说，Now，下午你是否要出去吗？陈希说是，顿了一顿又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是出去买一点东西，罗家伟说哦，那是这样，我是祥龙音乐公司的企划，现在有一些事情，要请你帮忙，陈希心下了然，说哦，我明白了，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是需要哪个方面？罗家伟说，电话里说不太清楚，你能不能抽时间到我们公司来一下，这样很多具体的事情谈起来比较方便。陈希想了一下，突然问，你是怎么认识晓萱的？罗家伟被她这突然地一问，连忙反应过来，说啊，是她们电视台要拍一个节目，正好有我们公司的事情在里面，就这样认识的，陈希点头说那么，你们也只是一面之缘？罗家伟有些难以应付，只好回答，Ya、Ya，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晓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很热心地推荐我来找你，因为你在影视公司做事，路子比较广，陈希笑说那倒未必，只是晓萱又到处替我揽事，下次见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她，罗家伟笑而不言，陈希这才坦然说那好吧，你记一下我的呼机号，然后你也给我留一个你的电话，说着陈希就从桌上拿起一张空白名片纸，在抬头处写下”祥龙音乐公司”，边写边问你怎么称呼来着？罗家伟就又说了一遍，陈希逐字地问了写法，说我现在正在给你写一张名片，罗家伟不明就里，以为她是在开玩笑，陈希问他公司的地址、电话，又问他呼机，他说我从来不带这东西，你记一个手机号好了，陈希依言记下，便说好现在你可以先告诉我大致是怎么样一件事，然后我们改天再谈，罗家伟说，还是约个时间你过来吧，电话这东西很难讲清楚，陈希被他这样一句话逗笑了，想了想说那好吧，明天我要去上班，后天再联系吧，说着就要挂电话的意思，罗家伟忙说那你今天有没有空？陈希说不过，我是要出去的，罗家伟唉声说不就是逛街买东西么？你到我们公司来，然后回去的路上不就顺便买了？言下之意女人做事情真是麻烦，逛个街还要这样隆重。陈希迟疑了一下，笑说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也可以这样，就算给你个面子，我做事从来不这样不讲安排的，罗家伟笑了，很为自己的成功得意地说，OK，那你现在过来，我们公司离电视台很近，你家住哪里？陈希说我大约四十分钟后到，两人当下约好具体碰面的地点，然后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以后，陈希如约赶到相约的地点，正在仰头找那几座楼中的一座，呼机就响了，陈希取出来一看，果然是“罗先生”，问她是否到达，陈希从皮包里取出手机来拔了号，说我已经到了啊，你在哪里？罗家伟在电话那端显然吃了一惊，说哦？到了吗？那我刚才怎么没有看见？顿了顿又突然说，哦，看见了，你是不是穿一件浅色的衣服？陈希笑说是，刚才是不是没看见？罗家伟愣了一下，说不是──我马上下来，你等我。

陈希把手机放进提包，在楼下的花坛外绕来绕去地走，等了一会儿，抬头看见一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人从一座楼里走了出来，拿着一个老式手提电话装模作样地贴着耳朵，听了听，又似乎没有什么声音，就那么拿着，眼睛从别处扫过来，直到看见陈希。陈希忍着笑慢慢走过去。罗家伟放下电话走近她，说陈希你好，陈希点点头，说你好，罗家伟突然发现自己右手拿着电话，没法伸手，所以失去了一次和她握手的机会，等他明白过来，改换左手，陈希已经向前走过半步了。

罗家伟跟着陈希走进大楼，陈希在他的指引下上楼，边走边看。楼里没有灯光，或者是灯坏了，或者没有开，总之是很暗，好在外面还是白天。陈希上着楼梯，随口和罗家伟聊着路上的事情，一面想着，这样旧的房子，怎么开得了公司，倒不知道这家公司又是一个什么样子。脑子里这样想着，嘴里不自觉就说了出来。聊了几句陈希就试探着问，这家公司开很久了吧？罗家伟一直紧走在她身边，也不管她多快多慢，听她这样问，便笑说不是，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公司很年轻，人也都很年轻。陈希嘴上一笑，说我看你就很年轻，不会比我大……见他表情，又忙改了说，大多少，罗家伟笑笑说，以后再慢慢跟你聊吧，陈希听了这个话，心想就免不了多了个心眼儿，想着看来直觉不错，这个人果然对她有个心眼儿。

上楼其实没有多长的时间，不过是三层楼，而且两人步履矫健，其实也就一两分钟的事情，然而这一段对话却似乎内容丰富。陈希说这房子好像原来不是写字楼，罗家伟说Ya，以前是什么我不知道，公司也是今年才搬进来的。上到第三层楼梯的时候，从上面匆匆跟下来一个人，看见罗家伟，打了个招呼，罗家伟便问手机你要用？那人点了一下头，伸手接过去就已经下楼了，两个人擦肩而过，只是顺手间的事情，陈希只做没看见，接着聊公司的事情。

三楼的门开着，罗家伟带陈希走进去，却是一个简单装修有表演区的酒吧模样的地方。陈希更加讶然，以为是走错了地方，几十平米的房子里故意光线黯淡，进门处正是吧台，正对着挂了幕帘的唱卡拉OK的歌舞地带，两三个男女正在那里对着电视荧屏高唱，中间是几张酒吧桌骑，饶是模样地摆放在那里，也坐着几个不知是谁的人。陈希大感意外，一面笑问罗家伟这就是你们公司？一面跟着他穿过吧厅进入一个侧门，到了公司的办公室。

迎面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子，罗家伟介绍说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李承泽，陈希和他互换了名片坐下来，李承泽让一边坐着的一位小姐给她倒了茶，罗家伟也坐下来，三个人预备开始谈事情。陈希却不急，看着名片笑说怎么是“阿朗”？李承泽笑了一下，没有料到这位小姐这样直爽，解释说兄弟们都这样叫我，所以提起本名来，反而没人知道，陈希点点头，收好名片说原来以为要称呼你李总，现在看来要这样反而客套了，李承泽微笑点头，几句话，大家已然知已知彼。

罗家伟毕竟沉不住气，开口说这次请陈小姐来，是关于我们公司几个签约歌手的事……正说到这里，方才倒水的那位小姐从外面开门进来，对着他说刚才是你要他们唱？罗家伟看着她点头说是，让他们唱那首义演的，小姐说他们已经唱一上午了，嗓子都不行了，罗家伟说再唱一遍吧，这里我们请了人来，陈希一听，连忙放下茶杯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用听了，小姐看着她，又看看他，罗家伟说让他们准备一下，再唱一遍，陈希说真的不用了，小姐，跟他们说不用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小姐左右为难，答应着要走，陈希叫住她说那这样，让他们歇一会儿再唱好了，小姐说好，我去跟他说说吧，说着就关门出去了。

陈希不等罗家伟开口，先问李承泽道，你这家公司开了有多久了？李承泽说，公司的历史很年轻，我这里用的人也都很年轻，就是想做出一点年轻的事情来。陈希点着头，补充一句说，公司的老板也很年轻，李承泽受了恭维，高兴得笑出来，又说，我至少比你大一轮，陈希说哦？你属兔？李承泽摇头说不，更大，我属虎，陈希点头一笑，说那是，李承泽又说，家伟就比我整小一轮，也是属虎。陈希看了他一眼，笑着端起茶杯送到口边，说，这么说，是两只老虎？三个人都一笑。

罗家伟从见到陈希的第一刻就显露出他的兴趣，陈希察觉到这一点，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击他的士气，直到这里，罗家伟果然沉不住气了，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女孩的艺术照片，对着李承泽问你知道她属什么吗？李承泽见了，问谁？罗家伟笑说，我的女朋友，李承泽说，我不知道，罗家伟说，她属羊，陈希见状，心下了然，只笑说那可比我们都小多了，三人一笑过去，到这一步，陈希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放下茶杯来谈正事。陈希说你们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你们的歌手联络宣传吧？这种事情几个电话就可以办到。罗家伟不等李承泽说话，立刻抢过来说不错，但更重点的其实是关于我们公司的一项重大活动，说着便拿出几份文案来。陈希迟迟不和他对话，所以他一说起话就不再容别人插口，陈希接过他的文案，低头在手中看着，一面听他滔滔不绝地陈述这项活动的整体策划和实施情况。陈希听他讲完，点头说很好，想法很好，策划案也不错，那么——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

安静了一秒钟，李承泽先笑出来，说，陈小姐很直爽，陈希一笑，说谢谢。罗家伟这时才说，我们希望，你能够说服你们那边的领导，双方一起来合作。陈希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这个，恐怕很难办。罗家伟沉着气，说怎么？陈希说，像这样的事情，我们一般不会参与。罗家伟立刻紧张起来，正要说什么，李承泽问，你为什么这样判断？陈希说，如果，这样的方案你找另外一家也是这种私营的影视公司，我想你们一定可以合作成功，罗家伟看着她不说话，陈希又说，但是，我们公司，毕竟它的上属机构是官方，性质不一样，所以，我们很少会做这种额外的事情，更不会冒这种风险。

李承泽点着头，说但是，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找你们，你们只需要挂个名，剩下的事情都由我们来做，如何？陈希笑说，我可以把这个方案报上去，但是百分之八十不会通过，我只能帮你们试试。李承泽说，那就谢谢你了，陈希笑说，不必客气，反正我丑话已经说在前头，办不成可别找我，罗家伟说，这个你放心，我自然谢谢你。陈希又笑笑，说没关系，反正大家都认识了，以后也许还会有其他合作的机会，到时候找我就是。罗家伟点头说好。正说着，那位小姐开门进来，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问可以唱了吗？罗家伟忙说可以了，小姐出去，音乐前奏在外面响起，陈希起身向李承泽道别，李承泽点头说，陈小姐很能干啊，陈希说多谢夸奖，罗家伟说李总，以后我们是不是应该和陈小姐加强联系？李承泽说当然当然，陈小姐，你请我吃饭吧？三人哈哈大笑，罗家伟送陈希出来。

罗家伟送陈希在外面歌厅一角的座位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这时候，台上的四名歌手已经唱了起来，四人两男两女，其中赫然便有方才倒水问话的那位小姐。陈希凝神听去，竟还就是她懂点发声，其他都太业余。罗家伟向陈希简单介绍了一下四人的情况。陈希似听非听地点着头，一曲终了，鼓着掌，只说了一句：编曲不错。

罗家伟听见，便挥手叫一直站在台边指导的一个长发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男人在他对面坐下，罗家伟向陈希介绍说，这就是编曲，我们公司的副总，人称“东北歌王”，陈希心下失笑，却也只好点头称好。罗家伟又向那人说，这位陈小姐听完这歌，只夸编曲好，那人便皮笑肉不笑，高兴得紧却又忍着，抓着头说哦，听过这歌的人不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编曲好。陈希含住笑，说是很好，很流畅。

大家又闲聊了几句，编曲得遇知意，话自然就多了许多，又谈到他有一支曲子要卖七千，有个歌手很喜欢，托人情想六千买下，他没有卖。不是一千块钱的问题，他说，我的歌就这价儿，你压价，那就是降低我的水准。陈希点头称是。

聊过几句，陈希见时间不早，便推辞要走，罗家伟问她晚上是不是不有还安排，陈希想了想，说是——我的东西还没去买呀，难道你忘了？罗家伟听了，就笑了，说改天吧，陈希说怎么，还有事？罗家伟说我再带你去另外一家公司，陈希奇了怪，斜眼看着他说哦？罗家伟见四下无人，低声说，去一家真正的唱片公司，一会儿出去再跟你说。

出了大楼，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陈希说又是什么公司？你让我去干什么？罗家伟闷头说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陈希听了倒觉一怔，那倒真是北京音乐界颇具权威性的一家大公司，不少大牌都是它旗下的歌手，陈希说，你不是这里的企划么？怎么又会跟他们有瓜葛？罗家伟说，那边的老总是我的兄弟，陈希有点不能相信，说他们的老总我知道，老孟可是四十多的人了，怎么是你兄弟？罗家伟说，说了你也不信，我和他有好几年的交情了，陈希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不禁生了疑，忽然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