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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林》2007年第6期转载文章
西藏的树
羲水
我的一位表兄在西藏米林地区服兵役,近期回家探亲。我们聚在一起谈了许多新鲜事,他所谈的西藏见闻尤其开了大家的眼界。
提到西藏的树,表兄说还曾经有过一段“误将巨人作矮人”的有趣经历:米林地区的平均海拔大约在4000米左右,这里山脉众多,连绵不绝,这一点谁也不会看走眼,被看走眼的是上面的植被。曾经让表兄深感惊奇的是,所有山脉上的植被看起来都是毫无二致的矮小灌木,“让你觉得似乎翻这样的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有一次,表兄坐车经过一座山,距离这些“矮小的灌木”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惊奇,因为这些被人小瞧的“矮人”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成为高这几十米的“巨人”。它们原来竟然都是震撼人心的摩天巨树啊,枝叶无比繁茂,林子里紧密得连阳光也透不下来,时光好像猛然停驻,仿佛有唱经班的缥缈歌声旖旎而过……生长着无数棵巨树的大山用一天时间是难以翻越过的。
表兄再跟我们讲述的时候,一连用了三个“一瞬间”:“一瞬间就让你觉得渺小,一瞬间就让你产生敬畏,一瞬间就让你想朝这二切自然的东西跪拜。”
大家好奇地问:“究竟是什么让你看走了眼?”
表哥笑了:“可能是西藏太宽广、太宏大的缘故,常常使人产生长期性的视觉误差,将巨人误看做矮人。其实,人在这里,才真正是矮小呢。”
有人想得更远,他感叹道:“看树,看人,看世界,岂不都是这样啊?为了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你必须学会走近些来看,远观难免会看走眼。”我也随声附和了一句:“距离产生关,也产生误差。”
表兄又笑了。
摘自《杂文报》
生命的消失
邢庆杰
厉求良看到那只狼的时候,他惟一幸存的伙伴陈小米正背对着狼坐在沙地上,从脱下来的旅游鞋里往外倒沙子。
厉求良下意识地抓起了身边的拐杖,那是一根胳膊粗的胡杨木,沉重如铁,坚硬如钢。狼充满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向陈小米逼近了。狼快接近陈小米的时候,恰好遮住了西照的阳光,狼在厉求良的眼里就成了一个通体发光的轮廓,像一幅图腾。
厉求良心念一动,放下了拐杖,他一边缓慢地往后挪动着身子,一边从挎包里取出了照相机,安上长长的镜头,对准了狼和陈小米。
厉求良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家,但他的名气仅限于在他工作和生活的那个城市里,出了那个城市,就没人知道他了。他已经年近五十了,还没有拍出过一幅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没有在正规的全国摄影作品比赛中拿过一次奖,这让他十分苦恼。正是基于此,当他在省报上看到一家旅游公司组团去巴丹吉林大沙漠进行探险旅游时,就不假思索地报了名。他想,大漠旖旎的自然风光一定会给自己带来素材和灵感。但是,当他一路舟车劳顿深入到大沙漠中时,他感到了失望。他所看到的,全是在一些旅游挂图和图片库中经常看到的景色,毫无出奇之处。更糟糕的是,当他正准备无功而返时,却遭遇到了铺天盖地的沙漠风暴。风暴过后,他艰难地从沙子中爬出来,发现全团十几个人,只剩下他和一个叫陈小米的年轻人了。
他和陈小米在沙漠里已经跋涉三天了。三天来,他们已经熟悉得像多年的老友。
这已经是风暴过后的第三天傍晚了,他们身上的水也喝完了,如果明天再走不出去,那就只有葬身于大漠了。
陈小米已经抬起了头,看到厉求良正用镜头对着他,就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厉求良的手剧烈抖动起来。
陈小米好像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危险,他将头扭向背后。
一刹那间,狼准确地衔住了陈小米的咽喉……
厉求良按动了快门,嚓、嚓、嚓……
整个过程,厉求良拍了二十多张,直到把相机里的胶卷全部用完。
狼走了,留下了陈小米残缺不全的躯体和呆若木鸡的摄影家厉求良。
第二天,厉求良遇到了另外一支探险队,他获救了。
在这一年的全国摄影作品评选中,一组题为“生命的消失”的作品获得了自然类一等奖,但是,获奖者迟迟没有露面。后经与其单位联系,才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获奖者厉求良在接到获奖通知的第二天就失踪了,他留在自己办公桌上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沙漠圆了我的梦想,我要在那里长眠。
王永生摘自《浙江工人报》(2007年02月02日)
大难来临谁在你身边
晓丹叮咚
他是一个丰神俊朗的才子,从十七八岁开始,就凭借爱情诗只身闯文坛,十年流水光阴,他如今早已名满天下,有车有房有事业有地位,并且,依然那么英俊不凡。很多女子爱着他,而他,却分不清楚什么是爱,什么只是喜欢。
他原来想过的,恋一辈子的爱,却绝不会作茧自缚。爱情走进围城就失却了本来浪漫的颜色,他这么优秀,是断不肯与一个女子厮守到老的。
28岁那年,他遭遇了人生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了其貌不扬的她。她不懂诗歌,不懂文学,却默默爱着他。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和他分居两个城市,关心他的方式,只是长途电话,或者QQ留言,一句普通的叮咛,一句普通的问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关怀。他知道她爱着自己,但是却以一种轻佻对待她,并且从来不许任何承诺。
另外一件事情,发生在一个雪夜,他最爱的女人,他的母亲,悄然病逝。得知这个消息,他不顾外面的风雪,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加衣,衣着单薄连夜赶往故乡。一路上,他泪水横流,想着自己来不及反哺,却忽然失去了母亲。他为母亲守灵的夜晚,接到她的长途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母亲,走了......他长声痛哭。而她,只久久沉默,之后挂了电话。
第二天的傍晚,雪越下越大,村里积满了厚厚的雪,不小心,就会滑倒。有人告诉他,有个陌生女孩在村口打听他。他迎接了出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女子,正是他曾经最轻慢的她,此刻,满身的雪花,脸冻得红红的,手不停搓着取暖。他大步走上去,猛然抱住了她,那一刻,他发誓,即使什么都没有了,他也要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一辈子的风霜。他流着泪望天,知道这是天堂里的母亲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没有人知道,他那几天接了多少女子的电话,各种各样华丽语言的安慰,却没有人,如她,夜行千里,肯为他奔波来到一个从来不曾来过的贫瘠的山村,在大难来临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用自己最纯洁的举动,给他最温柔细致的关怀。
爱,真的无需任何华丽的装饰;爱,也不是安慰,不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爱,不是占有和欲望的堆积,爱,不是财富的联姻,更不是男才女貌模式化的产品。
爱,只是大难来临的时刻,两个人以依偎的姿态站在一起,就这么简单。(曹龙彬摘自2007年2月9日《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