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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林》2006年第15期转载文章(样文)
生命常常是如此之美
□乔 叶
每天下午,接过孩子之后,我都要带着他在街上走一圈,这是我们俩都很喜欢的习惯。闲走的时候,看着闲景,说着闲话,我就觉得这是上帝对我劳作一天的最好奖赏。每次我们走到文华路口,我就会停下来,和一个卖小菜的妇人聊上几句,这是我们散步的必有内容。这个妇人脸色黑红,发辫粗长,衣着俗艳,但是十分干净。她的小菜种类繁多,且价廉物美,所以常常是供不应求,我常在她这里买菜,所以彼此都相熟。因此每次路过,无论买不买菜,都要停下和她寒暄,客户多的时候,也帮她装装包,收收钱。她会细细地告诉我,今天哪几样菜卖得好,卤肉用了几个时辰,西兰花是从哪个菜市上买的,海带丝和豆腐卷怎样才能切得纤纤如发,而香菇又得哪几样料配着才会又好吃又好看。听着她絮絮的话语,我就会感到一波波隐隐的暖流在心底盘旋。仿佛这样对我说话的,是我由来已久的一个亲人。而孩子每次远远地看见她,就会喊:“娘娘!”——这种叫法,是我们地方上对年龄长于自己母亲的女人的昵称。
那位妇人的笑容,如深秋的土地,自然而淳厚。
一天夜里,我去剧院看戏,散场时天落了小雨,便叫了一辆三轮车。那个车夫是个年近五十的白衣汉子,身材微胖。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附近住着一位朋友,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很想上去聊聊。便让车夫停车,给他钱。
“还没到呢。”他提醒说,大约以为我是个外乡人吧。
“我临时想到这里看一位朋友。”我说。
“时间长吗?我等你,”他说,“雨天不好叫车。”
“不用。”我说。其实雨天三轮车的生意往往比较好,我怎么能耽误他挣钱呢?
然而,半个小时后,我从朋友的住处出来,却发现他果真在等我。他的白衣在雨雾中如一朵云。
那天,我要付给他双倍的车费,他却执意不肯:“反正拉别人也是拉,你这是桩拿稳了的生意,还省得我四处跑呢。”他笑道。我看见雨珠落在他的头发上,如凝结成团的点点月光。
负责投送我所在的居民区邮件的邮递员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染着头发,戴着项链,时髦得似乎让人不放心,其实他工作得很勤奋。每天下午三点多,他会准时来到这里,把邮件放在各家的邮箱里之后,再响亮地喊一声:“报纸到了!”
“为什么还要这么喊一声呢?是单位要求的吗?”一次,我问。
他摇摇头,笑了:“喊一声,要是家里有人就可以听到,就能最及时地读到报纸和信件了。”
后来,每次他喊过之后,只要我在家,我就会闻声而出,把邮件拿走。其实我并不是急于看,而是不想辜负他的这声喊。要知道,每家每户喊下去,他一天得喊上五六百声呢。
他年轻的声音,好似铜钟与翠竹齐鸣的回响。
这些尘土一样卑微的人们,他们的身影出没在我的视线里,他们的精神沉淀在我的心灵里。他们常常让我感觉到这个平凡的世界其实是那么可爱,这个散淡的世界其实是那么默契,而看起来如草芥一样的生命种子,其实是那么坚韧和美丽。
我靠他们的滋养而活,他们却对自己的施与一无所知。他们因不知而更加质朴,我因所知而更觉幸福。
(闻立摘自《感悟生命》)
依仗爱情,就可以为所欲为?
□张 佳
她曾经是一个目光澄澈的女孩子,在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于弥漫伊甸园气息的象牙塔中,遇上他。她单纯美丽,他阳光明媚;她知书达理,他才华横溢;他是师兄,她是师妹。才子佳人,珠联璧合,一切都完美。然而她爱他,他却不那么爱她。
因为他在渴望爱情的日子里,遭遇了另外一个女孩,他的师姐。是他爱的多一点,师姐漂洋过海,嫁给富商,留下他一个人心碎神伤,从此沉寂,不问爱情。
她都明白,但她不介意,依然对他一如既往地好。她打围巾帽子手套,温暖他的冬季,她帮他打饭打水,料理他的生活。她诚心所至,他终于顽石点头。失恋的人心最脆弱,何况她又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何况他不必那么用力去爱。
他的确被照顾得很好。她心疼他花钱,买单时抢着付账;装作厌食,好东西一定要看着他吃掉,才会轻轻地微笑;因为心疼他,月经来时还把十指伸入冰冷的水中为他洗衣服。在咬牙隐忍的日子里,他的苦是她的痛,她的苦却是他的甜。
然而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的师姐回来了。商人重利轻别离,黄粱一梦俨然成空。师姐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当初是奉父母之命,其实真心想念的只有他。只这一句,他全线崩溃;只这一句,她的爱情人去楼空。
她不甘心,去他租的房子找他,拍打着冰冷的防盗门,一遍又一遍,直到蹲在地上绝望地哭泣。他到底是来了,大包小包地提着,还腾出一只手来为师姐擦汗,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她才知道,他原来也是有热情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毕业后她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去了南方,离他有一个又一个城市的间隔。三年,岁月把她洗练得成熟干练,美丽高雅,并成为商界的熠熠生辉的新星,身边的追逐者非富即贵。
而他最终忍受不了师姐的虚荣与刁蛮,与之分道扬镳。他也去了南方,在商界打出一片天地,感情上很是经历了一番姹紫嫣红,方知她的好,竟如茶,历久弥醇。
因为公司的业务重叠,他们重逢。他惊异于她的变化,竭力追求她,她拒绝。他去敲她的门,一遍又一遍,一如她的当初。门打开时却看见她和她的未婚夫,幸福相携。前尘往事齐上心头,他终于明白,那一年那一刻,她的心有多么痛。他仓皇逃离。
原来他以为,依仗爱情,就可以为所欲为,无论何时回首,那扇门背后的幸福,永远属于他。却不知,越是纯真的感情越不能亵渎。爱情不是橡皮擦,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错了,就是错了。错过了一时,便错过了一生。
(乔丽摘自《家庭主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