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证明 猛士难敌如此扯淡的人生

    杨光志

    “从没有夜不归宿现象，晚上在单位加班也经常打电话告诉我。对我很关心体贴……”这是湖南省邵阳县原商务局副局长邓笑天拟提拔公示期间，妻子唐亚玲向县委组织部出具的家庭道德鉴定书。今年8月，邵阳县委下发文件，在全县党员干部中广泛开展家庭道德教育，明确规定了把遵守家庭道德情况作为评先评优、入党、提拔使用的必要依据之一。（9月8日《人民日报》）

    看看吧，都说监督官员难，“上级监督太远，同级监督太软，下级监督太难”，都博得“三太现象”的美名了，湖南省邵阳县隆重推出“家庭道德证明”这样一味猛药——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昭阳的丈母娘在选女婿，定睛一看，哦，是提拔干部，好嘛，举贤不避亲，亲人评价最具贴近性，此家庭道德证明，确有领取“雷死人不偿命创新奖”的潜质。它等于是颠覆了干部考察亲属回避制度，回避个啥呀，来来来，浓妆艳抹助其闪亮登场吧。

    于是，我便不由自主地联想了一些画面：从没有夜不归宿现象（允许你喝醉，允许你泡妹，但晚上必须给老娘归队——网传段子）；晚上在单位加班也经常打电话告诉我（“你开会呢吧？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你听，行”——《手机》台词）；对我很关心体贴（“我打开一看，都是一捆一捆的百元钞票。他说是公款，叫我不要管……”——《重庆晚报》8月19日报道的贪官老婆的证词）

    国外法律理解家庭间至亲情感相连的实质，搞出些人性化的律条，譬如欧美一些国家，法律关系中有至亲家眷不用互相举证的规定。中国呢，总是想把家庭也安一个窥视镜，天真地认为堡垒可以从内部攻破，天真地认为那些凡胎肉身全都是特殊材料做成，可以大公无私到出卖自己的亲人，将权力给予的把关阀门，寄托在最不可靠的家庭道德证明之上，尽管它只是“必要依据之一”，实际效用不过徒增一表扬与自我表扬的路数耳，难掩其荒诞之实，难洗其技穷之羞。

    同锅吃饭，祸起萧墙同室操戈互相内拱者，毕竟少吧？譬如贾府有疾，能靠王熙凤举报吗？那不是既毁夫君前程，也断送了她自己的锦绣华贵？文强死了，他老婆仍表态不后悔嫁给文强；更有某贪入监，正室二奶三房四妾同气连枝，互定盟约，竞相为其减罪奔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利益共同体面前，道德是极端脆弱的。

    人性本恶论者认为，权力魔戒天然会引诱罪恶，是人类最古老的春药，也是文明生生不息的挑战，有权力者便有罪，因而，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公权力”，而这，也许正是历史的吊诡之处，圈定公权力的边界，需要有脱身于利益格局之外的监督，而这，才是我们制度设计理应有所突破的硬土。

    再则，即令道德证明最后被事实认定为假，认定为“托”，有对于出假证的打击惩罚手段吗？最多成为坊间笑谈而已，利可举荐亲人至权力高位，弊不至让自己实质利益受损，如此利弊权衡下，估计家庭道德证明一定是99%的好话加上“工作起来不顾自己身体健康”的坏话，所以，“9月初拟提拔的13名干部，以及8名入党积极分子，都获得了优秀的评价”——若不优秀，他家人一定是傻老冒呢。

    淡定，淡定，真的猛士，敢于直面这扯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