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除了名字,全部真实的“小说”,发在此兼怀念一个人……
《十一月十九日•晴》
杨光志
当夜色更为浓重地劈头盖脸笼罩上来的时候,大亮觉得身后的穆歌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传导出她内心的一丝恐惧。也许她担心这样拽他衣角会让他误会有什么情感方面的暗示,她的另一只手便轻触他的脊背,在摩托车突然减速时,她的这只手搁他背上的手便自然地用力推挡,以避免他俩的身体有太多的接触。
“在我背上写字呀?”他问。
“是啊。”
“嗨,莫乱来,这是犯忌的。古时候只有杀头的人才在背上写字,写斩条。”
“你还迷信呀?”她说,“我偏来写几个字:杀人犯杨大亮,斩——啊!”
在穆歌写“斩”字时,大亮故意将摩托一拐,吓得穆歌一声惨叫。
“本报讯,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谷,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大亮笑嘻嘻地继续吓她。
“呸呸呸!乌鸦嘴!”
按说,上天如此安排大亮和穆歌相识并朝夕相处,两人之间一定会有一些情感方面的故事发生:他们在同一天走进新成立的信息工程指挥部报到,安排在同一间办公室,两人都有对于音乐的酷爱,都喜欢带点摇滚的沧桑调子,穆歌是年近30的大龄姑娘,大亮是35岁的离异男子。在众多好事者期待的目光中,他俩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年时光。同事们发现,他俩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友情,但并未衍生出别的什么情来。
她亲热地称他为“表哥”,他无奈地回应她“表妹”。遇有旁人戏称他俩为“一对璧人”时,他俩争着解释:“NO,NO,《婚姻法》不允许。”其实,他们的“老表”关系是依据穆歌跟大亮的妈妈同一个姓,如斯而已。穆歌用这个称呼多次扼杀了大亮想在他俩之间发展感情故事的企图。
穆歌固执地要找那种颇具内涵的深沉而成熟的男人,一天嘻嘻哈哈的大亮始终只是她的玩伴。
夜色更浓了,他俩仍在不知名的大山里奔驰。这是他俩结伴外出游山玩水玩得最野的一次。大亮说:“让前途充满求知不是更有魅力吗?”
于是他们不问路,出了县城便向最偏僻的乡村公路行驶,很快从贵州冲进了湖南的地界,然后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大亮说:“中午12时这前,我们朝远方走,12点过后,往回走,但不走回头路。”这个构想在理论上似乎可以让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回县城,但不走回头路就得绕,一绕就绕进了不知名的大山里。
偏偏这时候,穆歌心无芥蒂地同大亮讨论起“坐怀不乱”是否可能以及是否合理。在一路行来的白天,他们聊了很多话题:美国大选、中东战乱、纳米技术、WTO……然而,在黑漆漆的夜里孤男寡女讨论“坐怀不乱”,这让有过婚姻经验的大亮不禁怦然心动。
“我觉得不可能。”穆歌说,“那种事情,女人稍微一主动,男人就得投降。”穆歌用她以前的一个女同学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大亮没认真听,他的心里有一股潜在的激流象蛇一样向上蜿蜒,他悄悄地伸手关掉了油路开关,不一会,摩托熄火了。
“怎么回事?”穆歌兴高采烈的摆谈中止了,车灯一熄,四周寂静得怕人。大亮装模作样检查摩托,将发动杆蹬了又蹬,然后宣告:“车彻底走不动了。”
穆歌察觉到大亮粗重的呼吸并不象是累的,便警惕地离开大亮一些距离,在缄默无语的空白里,她似乎意识到大亮的阴谋,她隐约看到大亮的两外瞳孔象两个燃烧的深渊,他的手在搜寻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手就要被他捉住了,她颤颤地叫了一声:“表哥。”
“见鬼!”大亮心里恼火透了,感到非常沮丧,他在想,难道如此的黑夜还不能摧毁你苍白的坚强吗?他几乎是叫嚷起来:“我不喜欢你叫我表哥!”
“表哥!”——
于是大亮继续修车,并且很快修好了。
穆歌看着他忙碌,一时间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脆弱。他为什么不继续他的冒险?他太害怕失败,太害怕受到伤害。穆歌的心头隐隐掠过一丝遗憾。
继续向前行,他们聊的是退耕还林。
回到家中,穆歌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好半天懒得动弹,她盯着墙上那幅美丽的风景画看得出了神,画上是结满树梢的饱满、红润的果子。她倦倦地想:这会儿有人来为我递一杯水多好。
大亮在摩托后座上发现穆歌的一根头发,他拾起它,夹进自己的日记本,提笔想写今天的日记,但写上“十一月十九日•晴”之后,竟无法再写一个字。他呆呆地沉浸于一种忧郁的情绪,良久,他才写上一句感慨:
“你这面被扯得稀烂的破旗,该去寻找一个有着樟脑味的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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