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挑逗

杨光志

    那一年黄长庆同许多才出校门自命不凡的人一样，南下寻找发展机会。他到了那个迅速崛起壮大用来召唤港澳台回归的浅川市。有关这座城市的激动人心的报道膨胀着他闯荡的决心。当身上有限的盘缠耗光以后，黄长庆来到浅川市的车站码头当“棒棒”，替人挑行李换点伙食钱和房租钱。

    遇到丁继廷时正是阳光火辣的正午，这个秃了顶、镶着金牙、一双手戴了三个金戒指的香港商人出门竟带了四个大件行李，黄长庆一个人挑着晃晃悠悠累得直喘气。丁继廷看着白白净净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黄长庆实在有点不忍，便主动拎了一个密码箱替他减轻负担。到达目的地后付款时黄长庆收完钱又抽出四分之一退还丁继廷，说是“一份劳力一份代价，密码箱是你自己提的，我不该收钱。”这个举动让丁继廷对黄长庆有了兴趣。便同他攀谈起来，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闯荡商海的身影。于是丁继廷对黄长庆说：“小黄，给你找份工做，帮我看房子，每月给你800元。”

    房子是一幢独立的三层楼房，共约800平方米，是丁继廷买来送给他的大陆情人的。那个比丁继廷小20多岁名叫小莹的“二奶”曾经是西南某县一个宾馆的大堂副理，最初她还雄心勃勃地在这幢房子的一、二层开办了一个玩具厂，不过赚到的钱实在不能与丁继廷随手打发给她的零用钱相比，她也懒得讨这份累。何况小莹还怀着有朝一日被丁继廷“扶正”的梦想，在丁继廷来大陆这边跑生意飞来飞去时，她如牛皮糖似地去粘着腻着丁继廷。于是一幢诺大的楼房便丢弃着乱七八糟的机器无人看管。黄长庆的工作就是住进这幢楼里看守住这些机器。当时黄长庆正租住着建筑工地的工棚到处找工做，遇到这种美差，他自然满口答应。

    第一眼看到小莹时，黄长庆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竟不敢近距离直视。小莹穿得极少差不多就只剩三点了，轻盈地走动一身恰到好处的曲线细碎的抖颤明白无误地溢出她的美妙青春。用眼角的余光向他投来语焉不详的一瞥，神情冷艳而高傲。但这公主的姿态没有保持多久，当黄长庆将客厅那把用作摆设的吉它迅速调校好音调并熟练地弹奏出《人们的梦》时，如泣如诉的琴声便将小莹骨子里的肤浅剥离毕露。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用钦仰的目光看着黄长庆并撒娇说：“教我嘛！”丁继廷见小莹有此雅兴连声称好，并以每小时30元的价格谈定了教授吉它的报酬。

    保安兼家教的日子便这样开始了。每天教两小时琴可得60元，看房子每月有800元，这日子过得闲适而舒心。当丁继廷和小莹外出后，黄长庆一个人全面占领了这座城堡，偶然会让他产生一点豪门的幻觉，但更多的是寄人篱下当“马仔”的痛苦感觉。这感觉常常撕咬着黄长庆并提醒他时时留意寻找更多的机会。

   丁继廷和小莹回来了，或长或短地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小莹学吉它越来越漫不经心，只想扯着黄长庆云天雾罩地闲聊。知识修养的差异常常令黄长庆无法寻找适当的词汇与小莹聊天，但这还不是他最难对付的事，最令他头痛的莫过于丁继廷和小莹赤裸裸的亲热，摸摸掐掐、搂搂抱抱都不避他这个第三者在场。有时小莹坐在丁继廷腿上一边用嘴给丁继廷喂水果一边故意气黄长庆：“眼镜哥哥嫉妒喽！”黄长庆就装着一付憨不拉几的样子做一个一切请便的姿势。在丁继廷和小莹正式钻进卧室以后，他们用放像机播放“一级片”调动情绪，且将音量开得很大，传出的台词虽然多数是外语黄长庆也听不大懂，但生命返朴真到达极致时的一些神秘音响是“全球通”的。这时候黄长庆就冲上阳台去吹凉风，拼命思念他那遥远的家乡一个女孩温柔的面容。

    那天的事情恰巧就发生在这样的情形里，黄长庆正在阳台感受浅川市落寞而伤感的夜景。客厅里他的东家手机响了。丁继廷不耐烦地从卧室里出来接听手机，一问清对方姓名便马上毕恭毕敬地回话，并急冲冲脱睡衣换上西装立即出门。从出门前的恶语诅咒黄长庆得知是丁继廷的香港原配夫人到了，得赶紧去车站迎接她。替丁继廷守了这许多日子的房子，黄长庆也多少知道一些底细，丁继廷的生意是靠原配夫人的本钱做大的，所以这位夫人对他来说无异于玉皇大帝。

    丁继廷出门后，黄长庆就听见小莹在卧室里娇弱无力地喊他的名字，让他给她送红药水进去。黄长庆拿了红药水在门口咳了一声，她便说：“进来嘛！”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她故意不关机仍播放着的黄色录像镜头，荧屏里几个男女正在竭力证明着人的极端兽性。小莹满眼的怨尤，嘴里骂骂咧咧：“这个老色鬼！这个虐待狂！”躺在床头用薄被遮掩着胸，让黄长庆过去替她脖子上的一牙齿印痕擦红药水，那眼神那声音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摄魂夺魄的邀请。黄长庆木然地向她走近几步，而她作迎接状时故意抖落了身上的薄被露出一丝不挂的胴体。在血往头上奔涌的同时黄长庆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雄性的证明，但家乡那个为他送行的女孩深情款款的面容最终让他冷静。他冲出卧室并咕哝一句“小莹你穿好衣服来客厅我帮你擦药”，冲到客厅才长舒了一口大气。而这时丁继廷也旋风般从室外刮进来：“对不起小黄，我突然想起我老婆可能有行李，麻烦你一起去帮我搬一下。”黄长庆如蒙大赦般连声答应跟他一起出了门，一路上抹着胸口心中暗道：好玄！

    丁继廷的原配夫人来浅川是突袭考察丁继廷对婚姻的忠实程度，根本不会带什么行李，丁继廷把黄长庆带门无非是他洞明女人心理而采取的防范措施罢了。几天以后，丁继廷对黄长庆改称“兄弟”并拍着他的肩膀说：“女人，我太了解啦，小莹这几天吵着要我把你炒了，越是这样我越相信你，你不会动我的女人。兄弟，要不嫌弃的话，你把那玩具厂办起来吧，钱你有得赚呢！”

    这样，黄长庆成了浅川市一家港商独资玩具厂的厂长，当厂子的业务全面铺开以后，黄长庆将家乡的女朋友接到浅川市。女友问他：“是什么原因使你迅速在浅川市打开一片天地？”黄长庆说：“是你的爱！”女友便捶打他，说他学得油腔滑调的。他没办法讲清楚，便奔过去捉住女友，专心致志地吃她的口红。

    至于再后来黄长庆因不谙经营之道把那个玩具厂搞得破了产以及他的女友最终也离开他去傍了大款，却是黄长庆始料不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