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

杨光志

我在海口市街道上第一次看见鸿的时候，她正乘着一辆人力三轮车与我同向行驶，我骑着一辆破烂的无牌照自行车从后面追上她，想看看她的容貌。要知道，她的背影是很美的，凭那纤巧的肩部上一绺秀发随车颠簸的抖动，就令我产生无限遐想。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刚被一个女友甩掉。

但鸿没有让我的愿望实现，她将头埋在那顶刚买的黎族斗笠下，我在靠近她时猛一低头，固执地看了她的脸一眼，大声招呼了一声：“小妹，去哪里呀？”

这行为在内地很像一个轻浮的小流氓，然而在海南，尤其在外来人非常多的海口，则是一个开放的被人接受的行为。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被一个出租车司机拦住了，因为我的车把与他的出租车反光镜磨擦了一下，我在忙着给他道歉的同时，不无遗憾地看着鸿的背影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那张年轻秀美的脸庞一抹红晕飞上的情形久久回旋在我脑海。

不到五分钟我又见到了她，原来她是我打工的那家公司老板的侄女，刚上岛来看她的叔叔，度她的寒假。

我们自然而然地熟悉了，但这熟悉的过程却完全是她占了主动，因为她的“准老板”身份，我的言行自然很收敛、很规矩，反而是她，放肆地冲我撒娇。比如：在我午睡正酣时，用冷水泼我的脸；将我那头引以为荣的嬉皮士头发强行剪掉，作为她学习美容美发的试验品。

她问我：有一个女孩子，爱上了一个帅哥，向他示爱却被他婉拒，之后，那帅哥却常来她的窗下徘徊，为什么？我回答她说，那帅哥神经病。也许我正失恋着，心理比较狭隘，用了比较尖酸刻薄的话分析那帅哥的心理，结果遭到鸿委屈的抗议：你胡说！从她眼里随即涌出的泪花我知道了，她其实讲的是她自己的故事，我的话伤了她的心。

在她寒假将满要返内地之时，她又问我：有一个家境殷实的女孩，爱上了一个打工仔，无论天涯海角都愿与之同往，你认为现实吗？我说：不现实！

从她依依不舍的眼光中我判读出，她讲的仍是自己的事。

那一年，鸿十六岁，正读高中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