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手扶拖拉机带给儿子的恐怖冲击是一场锤炼儿子坚强神经的“灾难”的话，那么，这个小沙堆就是儿子凭籍自身力量爬上的人生第一道“坎儿”

一 个 小 沙 堆

——关于成长

杨光志

    记得美国富豪洛克菲勒有一则轶事：当他的孙子扑向他的怀抱时，他闪开了，让他的孙子重重地跌一大跤。然后正告孙子：“你绝对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至亲。”他以此形象地让孙子懂得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以冷酷的真实给后代以警醒。我当了父亲后，有感于许多父母溺爱儿女使之软弱，便也仿洛克菲勒之法，用“挫折”教育的方式，尽量让儿子获得自强自立的锻炼。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带三岁的儿子去卓岭坡脚的河沟里洗澡，让儿子切切实实“锻炼”了一回。

    当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儿子冲向那深不足尺的水面时，儿子不知水的深浅，一声惊叫，便“哇”地一声哭了，我心头不禁一阵恼怒：没出息的。

    然后我将摩托车支在河滩边，儿子滑下摩托后便扯住我的短裤，似乎站不稳，我便分心稳住身子助他站稳，不料摩托车支撑在松软的河沙上稳不住，倒了，我扶车慢了一步，便也随车倒在水中，儿子又是一声惊叫，“哇”地哭了，并用他稚嫩的双手抓扯我的短裤和腿部肌肉，试图拉起我这60多公斤的身胚和那辆100多公斤的摩托。他一定用尽了全身力气，因为我的大腿部被他的小指甲刮出了血印。

    经过两次惊吓，儿子说什么也不肯下水洗澡了。我又哄又用蛮，将他的褂子短裤剥去，泼水在他身上，他仍不愿洗，我只好任由他光着身子在河边捡石子玩，自己在水中擦身。这时，一辆手扶拖拉机从这小河沟边经过。我看了一眼儿子所处的位置，知道他没有站在车道上，便仍漫不经心地擦身。但儿子却被这叫声吓人的庞然大物惊呆了，他又是一声惊叫，这一声应该说是惨叫了。我看见儿子拼命想爬上道旁的一个小沙堆。那是一个成人只需一脚便可迈上顶部的沙堆，儿子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在手扶拖拉机“突突”地从他的屁股后开过去的刹那，他又一次从沙堆上滑下，小肚皮上包括小鼻子上都沾满了沙子。

    我从河中冲到儿子身后时，儿子已成功地爬上了沙堆顶部，他伏在那儿，强烈地感受着手扶拖拉机驶过时对地面的震荡。我轻唤儿子的名字，他闻声爬起，猛地扑向我，双手紧紧搂定我的脖子，惊魂未定地哑声叫“爸爸”，那沙哑里的空荡与无助弄痛了我“坚硬”的心肠。我摩挲着儿子的后背，为自己的“残酷”训练闪过一丝悔意。我想：对这种不设防地扑过来的信任和对爱的期盼，洛克菲勒竟然舍得闪开他的怀抱？世上如果没有了对于至爱亲朋的绝对信任，那真的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