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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生活小说连载 |
分类: 小说:挑战婚姻系列 |
岳母的离去,对妻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妻原本是柔弱的,随着这些年,跟我一起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历练磨难,开始逐渐变的坚强。谁不想,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的灾难困惑,随之岳母的离开,妻内心深处苦心垒起的大厦,轰然倒塌,如一场毁灭性的大地震,妻被埋葬在瓦砾之间,爬也爬不出来,生活的压力现实的世事难料让她感到了窒息。
我完全能够理解,妻是岳母最小的女儿,加上小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岳父岳母对她比对她其余几个姐姐格外的疼爱,无论是吃的方面,还是穿的方面,都先紧着妻。
结婚这么多年,虽然我们已经另立门户,妻仍然每天都要回家看看她的父母。我常开玩笑对她说,你搬回家住得了,我跟非在这过。妻说,那我还不是一样每天都得来看你们,有什么区别?我摇摇头,很无奈。
有一次,我从报纸看到一个很幼稚的问题,是关于丈夫和岳母同时掉水里的问题,该先救谁,我随口问了正在专心看书的妻,妻放下书,想了很久说,丰,我们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好吗?你们在我的心里的位置一样重要,如果你们其中任何一个离开我,我都会疯的。
说真心话,如果这个问题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和妻的想法是一样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妻,位置是同等的。
送岳母上路的那天,我和非的姨夫商量,在门头沟公墓买了一块昂贵的墓地,给岳母安了个家。我们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那一天,妻没有了眼泪,神情恍惚地跪在岳母的墓前,一句话也不说,从上午到晚上,一直到深夜,谁也劝说不动她。我支走了所有的人,陪着妻。
冬天的寒风似乎要撕碎这个漆黑的夜,风吹动着地上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的松树也断断续续传来呜呜声。
午夜时分,刚子他们来了,他说,嫂子、哥,起来吧,新的一天到了。在他们的搀扶下,我们回到了家。
非,还没有睡觉。刚子说,我让他去我那里,他死活不去,非要在家等你们不可,没办法,就让助手在家陪他。
非搀扶起妻,去了卧室,给妻端了一盆热水烫脚。妻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非说,妈,您烫烫脚。妻没有回答他,也不说话。非又大声叫了声,妈。妻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无论非怎么叫妻,妻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非大叫着,把我们都喊进卧室,非哭着说,爸,我妈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听不见我说话呀。
妻的样子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拿手在妻的眼前晃晃,妻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无论我们说什么,怎么喊她,她似乎都没有听见,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当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妻突然不见了,她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无论谁喊她,也不开门。刚子不得不用榔头砸碎了门上的玻璃,当门打开的一刹那,我们看见妻正准备用刀片划向自己的手腕。
马晓说,这是着了魔了,迷了心窍,应该找个神婆喊喊魂。
顺子说,这是让岳母上了身,因为岳母不想离开,所以会找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并上了她的身。
我找到了所有懂医的朋友,他们说,压力太大所致,属于抑郁症状。临床上表现为活动减少,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失眠、悲观。甚至有些患者出现轻生厌世的行为趋向,特别对于她这样性格原本就内向的人,这种重压刺激是致命的。。
朋友的话,让我不知所措,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般。我想起了当年看到父亲胃切片报告那两个可怕的字眼的情形。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医院,脑子里无数个为什么在飘荡,一路上闯了多少个红灯,挨了多少路人警察的指骂,我一无所知。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我不能离开她。
朋友说,这种病人药物治疗效果不明显,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多倾听她的感受,肯定她的想法,给她更多的自信,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我还清了所有朋友的借款,也无心再打理工作室了。在我的眼里,我可以失去一切,但这个家不能垮,妻,不能没有,更没有理由丢下她。我把一切交给了助手,刚子也抽时间过来帮忙,有了他们,我不再过问。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做饭洗衣购物,忙里忙外的,谢绝了一切应酬。晚饭后,我要辅导非的学习,承担起了原本妻独自承担的义务。陪妻说话、聊天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要工作。妻喜欢看书,忙之余,买一些她曾经最爱看的书读给她听,给她讲故事,给她讲我们恋爱的故事,讲非的小时候,讲我们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妻每次听的都很专注,瞪着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嘴,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夜里,妻有些怕黑,我像以前每次回家那样让她依在怀里,轻轻抚摸梳理着她的乌发,让她贴在我的胸前,听我的心跳。
妻曾对我说过,每一次我轻柔穿越她的头发时,感觉是那么踏实、幸福。妻说,不是你的手,是你的心在动。
非在那个冬天,也似乎突然成熟了许多,每天放学,不用督促他,就能自觉完成作业,预习和复习也做的很好,也不再向我提出各种要求,没事了总是待在妻的身边,给妻叙说自己在学校的情况,汇报学习的成绩。每当妻听到非说,又得到老师表扬,妻的脸上就会露出久违的笑容,抚摸着非的头,和非说上几句话。
那些日子,我很累,但却很充实,从未有过的充实,也真实地感受到了妻理家育儿的艰辛。
两个月后,春节前夕,我提出带着妻和非还有岳父去海南过节,我想让她离开这个环境,换个心情。妻说,丰,你带非和爸爸去吧,我还要在家接妈妈回来过年。妻的话,让我打消了去旅游散心的念头。非也说,爸爸,我们别去了,我也要在家等我姥姥一起过年。
妻看着非,把非紧紧搂在怀里。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起来,妻似乎突然清醒了很多,吃完早点就催促我和非,快到岳父那里去。一进岳父家,妻又像往常一样,挽着袖子,忙这忙那的,还让我去买很多东西,看着妻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们都惊呆了。妻边做,边喃喃自语道,丰,妈妈晚上回来过年,一定要让妈妈高兴。
说完递给我和非几把岳父早准备好的黄纸。我和非走到小区门前的十字路口,点燃了黄纸,非叫喊着姥姥,一路回家。
那一夜,妻很兴奋,神色也明显好了许多,苍白消瘦的面颊有了血色,话也多了起来。饭后,我看见岳父一个人躲在卧室抽泣。
晚上我们没走,边看春晚,边吃着零食水果聊天,妻一个人包着饺子。当演到赵本山的小品时,妻看了一眼岳母的遗像对我说,丰,你看,妈妈在笑呢。我笑着说,是啊,妈妈一直都在笑呢。
新年的钟声要敲响了,妻抓住我的胳膊说,丰,给非的红包呢?我把提前包好的红包递给妻。妻说,非,这是爸爸妈妈给你的压岁钱,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健康成长。
非接过红包,对我和妻说,爸妈,新年好!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天天看到妈妈的笑容,就像今天一样!
非的话,让我无法自制,我借着出去看烟花的借口,冲出去了,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任泪水肆意滑落。
节后,妻渐渐开始恢复,精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恍惚了,又像回到原来的自己,不再一个人呆坐着,也和以前一样料理家务,指导非的功课。夜里,也像往常那样和我聊天,她说,我要去上班,我的几篇稿子还没写完呢。
正月十五的那天夜里,我和妻领着非去朝阳公园看灯会。看着妻挽着我的臂弯,紧紧依偎着我的样子,我试探地问妻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妻看了我很久,想了想,说,丰,如果有一天,我真得失去了记忆,你能帮我恢复吗?
能!我能!即使你没有了记忆,我还是那个丰子。我看着妻的眼睛,坚定地说。
妻说,为什么?我说,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神农架的山顶,你对我说的话吗?我,就为那句话!
妻点了点头。
丰,等你老了拿不动机器的那一天,我就给你拿着相机,陪走天涯,哪怕一天我们只能走一步,我也要跟着你走……我的耳畔传来了妻清晰的低语。
妻哭了,紧紧地抱住我,丰,对不起!让你受累了,那些日子我真得不知该怎么办了,请原谅我!
我轻轻抚摸梳理着妻飘逸的长发,轻轻地,一点一点地……
非,站在一旁,举着相机对着我们,嘿嘿地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