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六记(五)情和爱,我们心中永远的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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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高强下蛊民间传说药功 |
分类: 亲人亲情 |
湖北的叔叔炳因生病在医院治疗数月,刚出院,恰好外甥女婿买了新车,想试试手,就带着一家大小,长途跋涉,从葛洲坝水电站回到老家,他提前把自己的行程电话告诉母亲,其中一站是来看望她,母亲因为无力安排10多人的午餐,急得不行,我安慰她:“在家里接待他们的确是客气一点,但大哥要上班,没有时间赶回来做午餐,我请他们到餐馆吃饭吧。”妈妈稍稍安心一点,可一会又担心上了,“十一”期间结婚的人多,餐馆能订到位置吗?这个鸟儿倒是欠考虑,想了一阵,跟她说:“先摸摸情况吧,说不定人家看到您病在床上了,根本就不来吃饭呢,再说,实在不行,我卷起袖子 ,煮熟完全没问题的。”于是,母亲安排我去买些水果,要提前洗好,摆放好,这是母亲一贯的待客之道。
鸟儿亲爱的母亲,你还能看到她曾经美丽过的影子吗?她的眼睛曾经又明又亮,她的牙齿依然像贝壳一样,洁白而整齐。坐在她身后的,是叔叔,左边是梅,我小时候就一直称呼她的大名:梅香。我们文化里没这习惯吧,有点怪。叔叔第二天带着一家大小过来,但他们只是聊天,拍照,没有吃午餐就走了。
叔叔的脚早就行走困难,但他坚持坐在一条小方凳上,身体半侧着倾向母亲,他的表情很腼腆,他请母亲化解一些家族之间的误会,很不好意思张嘴,但因为姐姐比较公证,说话有份量,还有疏通能力,所以,就大胆拜托了,而母亲很专注地听他说话,一点不像旧病在床的人。
我一直在一边假装看小说,要么观察一下叔叔的杯子是不是要添水了,不时给他剥一个柑橘,这是他唯一愿意吃的水果,叔叔却不一个人吃,坚持要母亲跟他一起分享,这让我心里产生很多的幻觉,并觉得自己心地很不纯洁,我知道,叔叔跟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父母从来没跟我讲过他们的历史,可两家人,几十年如一日,胜似亲人,总有点什么故事吧。
如今,母亲和叔叔都老了,有些疑问,还是趁早问吧。
父亲和叔叔,问起叔叔多年的腿疾,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弟弟,多保重呀!
鸟儿“单刀直入:”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结为姐弟的故事呢?母亲说:“那是很久以前,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母亲,你外婆因为我养母虐待我,要求把我带回去,养父很喜欢我,舍不得我走,看到你外婆执意要领回去,狠心下黑手,给你外婆下蛊,她瘫痪在床半年,每天喉咙里像一百只手在抓,让她欲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来,我干爹,就是叔叔的父亲,因为他比我养父更厉害,但他只救人,不害人,所以,就把你外婆治好了。你外婆很感激,就让我喊叔叔的爸爸干爹。”
“那时,你妈妈很小,常常在我家里玩,你妈妈小时候人长得漂亮,人活泼又勤快,嘴巴甜,我父母都很喜欢她,有时,她从你外婆住在地方来我们家,一住就数月。”叔叔回忆说。
“那时,我们家穷,你叔叔家是富农,很大的房子,很多的田,土改的时候本来要打成地主的,但我干爹本事高强,又救治过很多人,所以,人不恨他,只对他心存敬畏,你要知道,定性地主和富农,有很大的关系,有些地主要被镇压的。”母亲轻描淡写的说得我心上发毛。
鸟儿忍不住好奇心,询问母亲和叔叔,放蛊到底怎么回事。母亲说,小时候外公教过她一点,用碗装上清水,让母亲专注看着碗里,天天练,可母亲没有定性,只要养外公不在身边,马上就开溜玩儿了,幸好母亲没学,因为学这种功夫的人,都预备没有后人的;这时,秦妈妈走进来,补上一句,她小时候,她爸爸倒是个开明的人,教了她几招,说是把几十只碗摆在神台下,两只脚要分站在每只碗边,站稳了,才有资格学药功……这些鸟儿都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母亲他们都老了,这些故事,都是发生在70多年前的事情,可能会有一些记忆的错误,但作为故事,鸟儿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外婆后来被叔叔的爸爸治好了,两家因此结缘,后来叔叔去了城里念高中,那时,母亲跟父亲结婚了,叔叔回家后,爸爸把他安排在银行上班,后来,叔叔执意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参军去了东北建电厂,后来转到桂林,湖南衡阳,最后落户在湖北葛洲坝水电站,完成了他人生的“乾坤大挪移。”叔叔参军走后不久,母亲跟随父亲回到他的老家工作,二姐出生后,母亲没有奶水喂养,叔叔的姐姐梅,给二姐喂奶,自此,梅跟我们家关系也很紧密了。
叔叔“南征北战”的故事,让我想起张无忌,可叔叔玩的不是此等“乾坤大挪移,”为了给农村户口的婶婶解决商品粮的问题,他心上身上填了很多伤痕。
20多年前,我跟母亲第一次去湖北探望叔叔一家,后来, 我还代笔给母亲写回信。记得最后赖皮不写的是我,因为写来写去,就是写家庭里的事情,没啥新意,自然也就没了激情。
因为外婆被下蛊的往事,让两家结下一世情缘,多美妙的事情呀。
在我记忆里,小时候,我们湘中农村,的确有个地方的人会放蛊,但不是现在的小说中或者港台明星说的那种蛊,而是药功,那里的家庭,“功夫”只传给儿子和儿媳,不传女儿女婿,有些女人来母亲商店买东西,食堂做饭的彭姨就把我拉进房间,她说,那个妇女会药功,她们一般只打仇家,但有时也会放出去,误伤无辜的人。我是小孩子,还是谨慎一点好,传说那些女人专门用左手干活,因为怕弄脏右手,会失去药效;我躲在门缝里偷看那些女人,觉得她们除了比一般人警觉和沉默,实际上没什么别的区别。
鸟儿亲眼见过被“五类绵花掌”打过、被弄得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我记得,四伯(母)带着二姐和我,贴着靠山的小道,走过长长的水库,走过一个用木柴和藤索绑成的篱笆门,四伯用打狗棍赶走主人家的大黄狗,把前面家里要来的米,从黑布袋里倒出来,放在主人家的竹晒子里,并带着二姐和我,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就退到一边,主人的茶端上来了,连我们两个小孩子都有份,但我和二姐没有喝茶,而是溜到主人家的偏房里,我看到那个年轻人扑到在床上,全身像得了痢疾一样发抖,嘴唇发乌,让我刻骨铭心的记忆是,那年轻人的背上,在脊椎处,有五个手指印,手印有点发青发紫,我和二姐并不害怕,只是站在那年轻人身边,默默注视着那几个指印……回家的路上,四娘说,这个年轻人很快就会死去了,被下手太狠,没救了,果然,不久就传来那个年轻人死去的不幸消息。假如叔叔的父亲也住在我们那边,他高超的术法,会不会让那个年轻人幸免遇难呢?也许,生命就是这样,遇着了才是缘。
叔叔陪着妈妈聊了一整天,我计算了时间,从早晨8点开始,一直到下午5点多,基本上是叔叔讲,鸟儿提问,母亲听,第一次听他跟我回顾家族的历史,介绍他北上南下的工作经历,还有关于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的琐事。
这往事讲得横跨半个多世纪,我却发现,叔叔跟母亲一样,他们只聊家常里短,有时也会聊几句菩萨的事情,他们满心上都是对后代的关注和爱;他们的嘴里,不会讲出半个伤人的字,而琐琐碎碎里,即使遇上不愉快的事,也没有抱怨,只是耐心地替别人辩解,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那么恬淡,偶尔还会发出爽朗的大笑,这得多少历练才能拥有此本事?鸟儿得努力学习。
如果这世界真有香格里拉,我觉得,它不是存在某个角落,而是在我们心里:情与爱,才是我们永远的香格里拉。
两姐弟,两个腿都长期有病,梅香姨姨的女婿,毫不犹豫蹲下身,把岳母背在背上,让鸟儿很感动。这不是证实我们心中的香格里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