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西方男人对东方女人性幻想的历史考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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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西方与性:一部情色遭遇的历史》(The East, The West, And Sex: A History of Erotic Encounters)
Richard
Bernstein著,Knopf公司2009年6月出版,325页,定价27.95美元
法国作家福楼拜不仅虚构类作品写得好,处理非虚构类的题材同样极富才华。前者当然有《包法利夫人》为例,后者有他去北非的一次猎艳之旅作证。20多岁的福楼拜在巴黎已经不缺少召妓的经验,但埃及之旅仍然给了他全新感受。与妓女Kuchuk Hanem遭遇后,他写道,“Her cunt felt like rolls of velvet as she made me come. I felt like a tiger.”(此句不宜直译,大致意思为“她的身体棒极了,我感觉自己虎虎生威。”)那一夜很不平常,共有四个埃及女子供他寻欢作乐。福楼拜接着描述说,“My night was one long, infinitely intense reverie---that was why I stayed.” ( 那一夜是漫长的、极度强烈的狂欢---我留下来就为这个。) 分手的时候却有春宵苦短的惆怅,“there was something sad and loving in the way we embraced.” (我们的拥抱中流露出悲伤和爱。)
美国记者理查德·伯恩斯坦在他刚出版的一本书《东方,西方与性:一部情色遭遇的历史》(The East, The West, And Sex: A History of Erotic Encounters)中引用了福楼拜的描述作为例子,来说明东方女子对西方男子具有的神奇魅力,或者说西方男人对东方女子的色情幻想。这种性幻想的历史相当悠久。作者认为,其原因在于欧洲的基督教传统,尤其是整个中世纪对欲望的极度压制。对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来说,“性”属于原罪,人类为了生息繁衍才被迫从事性活动,惟有婚姻内的性才能获得宽恕。等到大航海时代来临以后,由葡萄牙人开始,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相继向东方拓展,开始只为寻找香料,没曾想一举发现了香闺。自那时起,东方即正式成为西方的性幻想对象。
书中说,东方人的性观念与基督教的灌输极为不同。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性活动有着严格的组织,而且与原罪、爱情、婚姻等统统无关。伯恩斯坦写道,在东方,“有些女人的工作就是为男人提供性服务,尤其是那些美貌、有教养、极富魅力的超级模特。”
几百年下来,这种幻想一直驱使着西方人前赴后继奔东方。福楼拜狎妓的埃及也算东方?在伯恩斯坦的书里,东方包括北非、中东、南亚,一直到东南亚和中日韩。这种宽泛的划分也许在历史研究领域有意义,但从东西方色情遭遇的角度来说已经不再有现实意义。试试看,福楼拜如果生活在今天,他还敢去伊斯兰世界寻欢作乐、满足性幻想?等待他的,要么是鞭刑,大作家将落得个皮开肉绽的下场;要么直接被石头砸死,录像带很快就会上传到YouTube,基地组织将声称对此事负责。
西方人的性幻想得以代代传承主要还靠印度,尤其是中国及周边国家。伯恩斯坦的书其实并没有用福楼拜开头,象我写这篇书评一样。他用来开头的是几年前让无数中国男人争相愤怒的事情---那个叫做“欲望上海”的博客。一个自称ChinaBounder的西方人在网上吹嘘自己与多名中国女子的性遭遇,他曾在上海做英语外教,其猎物多数是从前的学生。
伯恩斯坦解释说,中国男人的强烈反应源自对殖民主义的痛恨。其潜台词为,在近代中国所遭遇的种种羞辱中,女性得不到保护而被迫遭受殖民者欺压,比割地赔款更让男人心碎。他接着设想,如果一个亚洲人在网上写博客谈到自己如何征服爱荷华的农场姑娘或者南方佳丽,恐怕不可能在美国人中激起类似反应。原因?没人对此类话题有特别的兴趣。作者的结论得来比较草率。就在几十年前的美国南方,如果黑人男孩敢于对白人姑娘示好,他可能面对什么后果?今天的族群关系确实融洽很多,但不同族群间的性征服、特别是对性征服不知羞耻的炫耀,我相信仍然会激起热烈讨论,只不过美国人没有中国人那么厚重的历史包袱而已。
伯恩斯坦对殖民主义的理解与爱德华·萨伊德不同。萨伊德在其经典著作《东方主义》中揭示,不断扩张与殖民的西方对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东方一直存在偏见,西方知识体系中充斥着对东方的类型化描述。具体说,福楼拜等人对东方情色的描述很可能由于类型化的幻觉在先,他们的亲身经历没有帮助厘清事实,反而用来强化已有的错误认识,或者为其增添注脚。伯恩斯坦不以为然,他认为,“对东方的情色化认识有符合历史真实的一面,萨伊德的追随者们只是不愿认可而已。”
日本的情色文化素有传统,其延续时间之长,与西方的纠葛之多,足以提供大量经典案例来呈现东西方情色遭遇的复杂机制。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以19世纪的日本为背景,在故事中,美国海军上尉平克顿遇到15岁的长崎女子、人称“蝴蝶姑娘”的巧巧桑。为与平克顿结婚,她牺牲了很多,包括放弃传统的宗教信仰。婚后不久,平克顿回国,巧巧桑生下两人的孩子,“蝴蝶姑娘”出落成“蝴蝶夫人”。她在无尽的单相思中苦熬三年,等终于再次见到平克顿的时候,他的身旁站着美国妻子。平克顿坚持要求带走孩子,但丝毫不考虑巧巧桑的未来。她悲愤不已,割喉自杀,孩子手中的美国国旗随风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