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少老朋友眼里，我算个文化人。十几年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石家庄来了个音乐家，晚上办讲座，你要不要去听一下？我给你介绍介绍，他很愿意和记者交朋友的。”我有点犹豫，“我除了能跟着卡拉OK唱几句，关于音乐的其他事情就都不知道了。我跟他能谈什么呢？”朋友说，“没事，我觉得只要是文化人，你就能跟他聊，你不会有问题的。”

我去了音乐家住的酒店，结果立即就想离开，出于礼貌才坚持了一个多小时。讲座与音乐无关，那是场传销会。小小房间里，数十人济济一堂，听一位作曲家讲如何通过传销实现个人财富的快速增长。我没有在意任何细节，但熟悉了传销专家说服人的战略。

前不久，一位关系不错的美国朋友打电话，问有个聚会我愿不愿意参加。“什么样的聚会？”我问。“大家一块聊聊，新的商业机会什么的。”我比较犹豫，最近一直在赶片子，特别忙。他说服我的方式也跟文化有关。“你需要多了解美国文化，对吧？这样的聚会对你在美国的工作会有帮助。”

抱着进一步了解美国文化的念头，我去了马里兰州北边的一个地方。路上我在设想，这将是什么样的聚会呢？有没有可能象李安的电影《冰风暴》里描述的那种？到场的男士交出车钥匙，集中到一块以后，由女士从中随机抽出配对？

车跟着GPS到了一套大房子前。跟停在那里的几辆车比起来，我的Accord只能算跛脚的丑小鸭。已经先到的三辆车分别是林肯SUV，奔驰和奥迪A8。我有些心虚，即使我的车钥匙被抽到，局面也不一定好控制。

我的担心有点多余，其实本人应邀参加的，还是一场传销会。主讲大卫·泰勒是前美式足球明星，他身高体壮，个头至少1米95，所以必须开林肯SUV。到场的二十多个听众全是老美，大家各自介绍自己的职业，有警察、电脑工程师、会计等等，还有一位牧师。

大卫的演说战略立即让我联想到了十几年前在武汉与作曲家的遭遇，两位传销高手的套路惊人相似。首先，自我介绍如何在过去的职业生涯中取得成就，不过代价太大，同样的代价甚至更小的代价付出以后，其实可以得到更多---只要投身传销。接下来讲解如何通过传销获得大房好车和家庭财务上的安全，最重要的，你可以尽快炒掉老板。与时俱进的地方也有，大卫鼓励大家销售的不是单一的神奇产品，而是发展电子购物俱乐部的会员。

听众的表情，跟九大代表听老人家在主席台上作报告相似，现场气氛极具感染力。主讲以外，还有敲边鼓的高手。乔治是位神经科医生，职业收入很高的那种，他开了三个小时车从宾州赶来。讲座开始前，乔治和大卫在聊天，关于上个周末在南卡的一个度假胜地玩高尔夫的花絮，还有下周末去加勒比海巴巴多斯旅行的计划。两人距离比较远，所以谈话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就是榜样，谁不愿意过这样的周末？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这是一种精心设计，但怎么看怎么象。

美国人数学不够好的问题总有机会表现出来。大卫给大家计算，如果下线购物总额达到每月1万6千美元，你个人提成的标准将升至5%，这样下来，你每月的额外收入有多少？他问了4个听众，全部答错。

出于礼貌，我仍然坚持到了讲座结束，没人跟我提车钥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