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进：提升县域普通高中质量须在均衡发展上着力

去年底，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了《“十四五”县域普通高中发展提升行动计划》。如何实现这一行动计划？7月5日，在教育部召开的“教育这十年”“1+1”系列第七场新闻发布会上，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吕玉刚表示，将通过加强招生统筹管理、健全教师补充机制、积极改善县域普通高中办学条件、加大县域高中对口帮扶力度等举措来解决县中发展面临的问题。（7月5日澎湃新闻）

吕司长提到的几条措施都在行动计划内，切实可行，关键就看怎么落实。笔者曾在县中从教24年（前18年在县办高中即镇中、后6年在城内高中即所谓的“县中”），现结合自己的体会谈点想法。

先来厘清两个概念，即县域普通高中和县中发展好坏的标准。

先说第一个。所谓县域普通高中只是一个笼统提法，其实应该细分为镇中和县中。像我前18年所在的高中地处镇上，故叫镇中，后6年所在的高中在县城，叫县中，通常人们说的“县中模式”单指这一所高中，并不包括镇中。县中只有一所，镇中有多所，两者无论从办学条件、师资质量、福利待遇和高考质量上都不能等量齐观，不可同日而语，对此，当地民众早已形成统一认知：无论哪方面镇中都比不上县中。这是事实，必须承认。因此说，要提升县办镇中的办学质量不仅应该，而且迫在眉睫。至于狭义上的县中，就沿海发达地区看，并不存在衰落的问题，依然是强者恒强，虽然也面临继续发展的问题，但是否应作为重点扶持的对象可以考虑。

再说第二个。县中（包括镇中和县中）发展好坏的标准是什么？笔者不解当下县中怎么就面临发展难题了？怎么就退化了？这个问题也许在中西部地区比较突出，在沿海发达地区则不那么明显。就笔者所见所闻看，东部地区的县中无论是办学条件、师资质量和高考质量都在稳步提升，从教育行政部门到基层学校似乎对此普遍缺少危机感。这就涉及到一个如何评价县中办学质量的标准问题。

作为高中，县中不属于义务教育序列，其教育教学的主要目的任务就是怎样提高每年的高考升学率（重点率和录取率），也就是说，县中不必像初中小学那样既要抓应试教育又要抓素质教育，即便抓应试教育也要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可以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主抓应试教育，因此无论是地方政府还是社会各界都把当年的高考成绩作为衡量一所县中办学好坏的唯一标准。那么问题来了，《行动计划》提出的“发展提升”目标是另有所指还是沿袭原来的评价标准即以升学率为唯一指标？浏览了计划全文，找不到明确的答案，——有两次也提到县中要注重素质教育，但似乎底气不足。

说完这两点，咱回过头来再来议议镇中、中西部地区县中何以衰落的问题。仍结合我的从教经历来说。我从1981年进入镇中，这是一所百年老校，靠着过硬的高考和会考成绩，在当地享有良好的声誉，与地处县城的县中可以一较高下。当时实行的是划片招生，我所在的镇中招收县域东部三个镇的初中毕业生，县中只局限于城关镇招生，没有明显的生源优势。后来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县政府为了办好一所县中，制定新的招生政策，县中面向全县招生，招录中考成绩前三百名的考生，余下的被三所镇中平分，这样一来，镇中和县中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而且逐年扩大。

由此带来的问题是，随着优等生的流失，优秀教师也跟着流失了，像我这样所谓的“好教师”也调到了县中，即便留在镇中的教师也人心思动，缺少积极性和进取心，不安心从教，又哪来的教学成绩？这又能怪谁呢？事实上，我一进入县中，一个突出体会就是，县中的生源好，福利好，社会地位高，教师积极性也高，高考成绩连年有所突破。在县中的6年间，我还发现一个现象：四川、陕西、江西等中西部地区一批优秀的师范生和优秀教师不断充实到学校中来，使得原本雄厚的师资力量更加强大。由此反观，中西部地区县中的办学质量随着找不到优秀的本地师范生以及好教师的东迁南飞，年复一年地降低，再伴之以质量的下降，各方面问题都暴露出来，影响到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自是难免。

因此说，提升县中办学质量（暂不论从哪个维度去评价），最关键最应该着力去解决的就是教育均衡问题，包括镇中和县中、中西部地区和东南沿海发达地区之间的教育均衡。就目前而言，首先是要深化招生管理改革，加强普通高中招生管理，着力构建规范有序和监督有力的招生机制，坚决杜绝违规跨区域掐尖招生，防止县中（镇中）生源过度流失；同时要加强教师队伍建设，优化教师资源配置，促进优秀人才合理流动，改变镇中优师单向流入县中、中西部地区好教师单向流入发达地区的趋势，用政策福利和行政手段鼓励和促进县中和发达地区的优秀教师支援镇中和薄弱地区学校建设，尽力缩小城乡教育和东西部地区的教育差距，实现教育共富，在此基础上，再辅之以计划中提出的其他措施，如此，广义上的县中办学水平才能稳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