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英秀堂后人

                                         ----观谭小羽《杨家将》有感

    日前，北京京剧院举办的第三届“魅力春天”青年京剧演员擂台赛在北京长安大戏院如期开锣，这次参赛的演员行当齐全、流派纷呈，其中有前两届参赛的选手，也有本届新参加的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十几场演出，让首都戏迷过足了戏瘾，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年轻人锻炼了自己，丰富了舞台经验。众多参赛选手中，有一位是比较特殊的，说其特殊是因为她的学戏经历与众不同，她是梨园世家，从小受艺术熏陶就喜欢京剧，后来又得到诸多“好佬”的传授，但她大学毕业却没有到舞台上，而是到美国去传播京剧直到去年才回归北京京剧院，继承前辈的职业，她就是谭门第七代传人----谭小羽。

    谭小羽的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她是著名鼓师谭世秀先生的孙女、谭门第七代传人，但是她的演出我却从未听闻，直到前两年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青年演员电视大赛的复赛上，我才看到她演的一折《南阳关》，使我眼前一亮。这是一出久违的传统戏，如今可以说是谭派代表剧目了，但目前标榜谭派的门人弟子还鲜有上演此戏的。虽然谭小羽当时的表演并不是最佳状态，但难得的是用这样吃功戏来参赛，勇气可嘉。这次擂台赛之前听说她将上演《杨家将》，又是一出吃功的大戏，而且前后分饰杨老令公和寇准，难度非一般剧目可比。

    《杨家将》这出戏据说改编于《昭代萧韶》，以前分为《金沙滩》、《七郎托兆》、《李陵碑》、《告御状》、《清官册》等单独的故事，后来杨宝森先生将上述各折串联而成《杨家将》，后来逐渐演变成《李陵碑》和《清官册》前后连演了，谭小羽即是这种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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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于网络

    前半场的《李陵碑》谭小羽扮演杨老令公，以年轻女孩儿饰演年迈的老将军，可以说是一次挑战。闷帘导板“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唱得低沉哀伤，嗓音不高却很宽厚又略带沙音，难得没有一般女老生的雌音而杨派特色又很鲜明；虽然不是激情澎湃，但是杨令公此时的人物性格已经呈现了出来。继而在“四击头”中出场亮相，一位久经沙场而处境艰难但壮心不已的老将军形象一下子展现在观众面前。谭小羽台风稳健，也就是说很有“台缘儿”，懂戏的观众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事儿；扮相古朴大方，并没有女老生的脂粉气，甚至一些年轻的男老生也不及。这段“导、回、原”唱得很平稳，并没有刻意卖弄、追求效果，一直是低沉忧伤之中完成的，也特别符合人物的心理活动；而且这也是刚上场，一是要熟悉舞台情况和进入剧情，二是后面还有两大段唱和一大段念白，合理安排用嗓也是谭小羽对舞台把握的经验体现。

    “碰碑”的大段“反二黄”谭小羽演唱得比较饱满，调门虽然不高，但依旧苍凉，把末路英雄的那种感觉表现了出来。这一段是老生的经典唱腔，以杨派最为流行，其他流派也各有风格，不管从演唱特色还是人物身份上，都需要演员有较高的艺术水准和理解力，如果单纯为了演唱而忽视了人物特性是不行的，要把人物感情融入唱腔之中，这样以情带腔方为上乘；记得多年前看过一个演员演唱这段，完全没有了人物，为了追求叫好而声嘶力竭、满脸流汗，岂不知当时的杨令公是饥寒交迫的状态。谭小羽在“碰碑”时的身段稍显得僵硬了一些，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摔僵尸，哪怕是软僵尸也好，而且最后的一组身段也没展示，直接倒在了碑旁，二道幕迅速拉上，这样的演法不是很得体，给人以仓促之感；希望以后有所改进，哪怕碰碑之后做一组身段，然后倒地，再拉二幕，也显得比较完美。

    后半场的《清官册》，谭小羽依旧是很平稳的来表现的，穿官衣和扎靠不同，虽然舞台形象不差，但还是缺少了点儿“文气”。“叹五更”的调门涨了一些，寇准的心境自然不同于令公，而且正值壮年，唱得豪放一些也是可以的。整段演唱节奏把握得也比较好，虽然是“一轮明月”但和《文昭关》、《捉放曹》的唱法略有区别而人物身份大相径庭，但由于中间有胡琴过门和鼓报五更，并不像其他大段唱那么一气呵成，这就对演员如何把握好尺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后面“审潘”的大段念白也是有层次的，能看得出是经过老师指点和平日刻苦的练习，绝不是跟着录像、录音模仿的，虽然念白中有些高音稍显吃力，但如果继续努力，应该会更好的。“审潘”的这段念白杨派的词很多，如果节奏和层次把握不好，很容易“一道汤”，念得毫无生气，观众听起来也没有激情，所以一定要在讲述七郎打擂、潘洪挂帅、陷害杨家和寇准自己的气愤时都用不同的感情来表现，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从整场演出来说，谭小羽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比较好的控制了演出节奏，整场的气氛也比较好，并没有因为后面“审潘”的念白而把气氛降下来。这和她个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更可以看出她所受教的老师也是很规范的。这次擂台赛我几乎场场不落，以老生戏参赛的也有两位选手，但比较而言，我觉得谭小羽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无论从演唱、表演到对人物的把握，都没有初学者的紧张之感，个人也比较松弛，舞台掌控较好，发展潜力还是很大的。当然，只是就这出戏来说也并非没有毛病，比如嗓音的控制、气息的运用和一些念白的衔接和规范，还需要进一步提高和练习；可以看得出她是尽量在“内紧外松”的状态下完成的，如果舞台经验再丰富一些会更好。

    对于《杨家将》这出戏，我想再谈谈个人的看法，毕竟是传统老戏，能在舞台上更加完美的展现才是最好的。最主要的就是故事情节的“回归”，之所以叫“回归”是因为以前演这出戏故事情节是很饱满的，前面有“七郎托兆”，后面有苏武魂子接引杨令公，符合天数如此、命中注定。只是在解放后戏“改过”程中破除迷信，把这样的情节都给删掉了，所以在演出时也就听不到“在空中又来了七郎鬼魂”和“猛抬头又只见七郎娇生”两段唱了，我觉得如今对于这样所谓的“迷信色彩”内容，观众是有很强的辨别力的，没有必要删除，应该恢复，使演出更完整；后面的“苏武魂子”也应该恢复，比不伦不类的苏隐士更合理的多，而夺去杨令公的定宋刀也能解释的清楚，不然一个放羊老汉如何能把一员大将的兵器夺走，这岂非荒谬？

    总之，看到这样一位年轻女老生能够把这出戏唱好，很不容易，也希望谭小羽能够继续学习，丰富舞台经验，上演更多的传统老戏，完善自我、以飨观众。

                                                                  甲午年三月初一于京西南郊卢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