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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先生

(2013-06-15 23:53:10)
分类: 杂家

不知道为什么仅有的几个十分敬仰的人都经历过牢狱之灾,都是原本无罪的人却不幸入狱,老木,木心,都是这样。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非常偏执的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生进次大狱当回兵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老木是个小说里的人物,这是别人给我口述的一部小说,书名叫《意欲生存》,作者本人就有过入狱经历,是个并不知名的作家,每年的地坛书市我都会到所有不起眼的角落里刨个遍找它,可是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而木心,这个大师级别的大家,同样跟监狱有着种种的不解之缘,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现实生活中还能会有这样的人物,不夸张,不修饰,真实的让人颤抖、让人心疼。

木心,原名孙璞,一九二七年生人,字仰中,号牧心,笔名木心。陈丹青解释他的笔名取自木铎之心,木心先生本人的解释是“木”字笔画集中,“心”字笔画发散,极为简洁的一带而过了这些累赘和负担。因为很喜欢陈丹青新锐和犀利的风格所以曾经读过他写的退步集和续集,书中写过一篇有关他老师的文章叫《我的师尊木心》,当时年幼无知的我并没有对事物的深刻思考与发掘,看书就是图个痛快、过瘾,看完拉倒,也记不住什么,就是这样与这位老人擦肩而过后相忘于了江湖。十五六年过去了,自己也渐渐的开始去认真的读写文字,最近才开始真正的知道了这位老人的存在过与已离世。我是个经常被自己的无知雷的一塌糊涂的人,可是这一次却是一次无法被原谅的无知,眼泪会不自觉的流出来,责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去查找一下,为什么没有多进入一下心,让我本可以能与他在同一个时代的机会如今也变成了阴阳两隔的遗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木心先生的画作、文字都还在,我坚信好的东西经得起考究经得住流年,可以穿越时代、穿越世界、穿越所有的纵横时空,早晚都会被人知道他的价值和意义。

他从十五岁起就开始了他的美学流亡,一辈子磨难重重而又孑然一身,他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却不被我们所知晓,他的文字可以与海明威相提并论,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引入香港和台湾却从零六年开始才在大陆被只言片语的提到,而等我知道他的时候已经是此年此刻了。一位旷世奇才就这么不经意间屹立在了我的面前,我所有的困惑、迷茫、苦楚、晃动、坚守、追求、信仰顷刻间有了真正的维度和尺度,有了忠诚与落定。于此同时的是对这样一位特立独行极具个性特色的人物的深深的心疼和温情。

他二十九岁第一次入狱,前前后后经历过文革破坏接二连三的再次入狱,用他自己的话讲:“一个困难来了,你就完全没有了自己的骨气,我是有反抗的,这个反抗不是一争一动的直接反抗,而是从人的根本上,你要我毁灭,我不,所以我白天是个奴隶,晚上是个王子”。我觉得大部分的大家和圣贤都是外形与灵魂有很大差异的人,但是木心先生是我认为唯一一位在外型与灵魂上完美统一的人,如果人们有兴趣可以看看他仅有的几张照片,那种特有的眼神和罕见的气质我敢说比当下任何一位国际国内的巨星都要光彩照人和吸引人的眼球。最让我内心震撼的是他在入狱期间用写坦白书的笔纸偷偷摸摸却洋洋洒洒写下的六十五万言的《狱中笔记》以及在手绘的黑白钢琴琴键上无声的弹奏莫扎特与巴赫。我是个极其普通的小朋友,有着所有同龄人在青春期的叛逆与对人生的困扰,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理解我所谓的叛逆所以我选择了疯狂的书写日记,几年下来几乎每天都不间断的疯狂宣泄就有了几百万字的现货,我极其理解他在狱中密密麻麻抑制不住的去书写的那种状态和心境。没有办法,那就是一种自我分析与认识的自我救赎,是唯一的精神信仰与信念,一个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靠什么活下去,靠的就是这种“我不”的精神灵魂。我是个宫、商、角、徽、羽一音都不通的音盲,我今天自己画下这个钢琴的黑白琴键后就顿时觉得它是真的了,它活了,它真的有了琴音,我想说一个人要在多么绝望的时候才会强大到能生出绝处逢生的念头来,才能在无声的琴键上弹奏出美妙的音律呐,他不是王子,还会有谁是王子呢?

在传统的年代里没有几个人会在自己都快花甲之年了还去背井离乡的远渡重洋,可是木心就是在这样的年纪选择去了美国,从事美术及文学创作,他不但博古通今而且是横贯中西的旷世奇才。因为博览群书所以有太多自己的见解与想法需要去表达了,所以只好画下来只有写出来,于是画儿就有了人的灵魂,文字就有了人的灵性。然而表达是可以有许多种方式的,比如绘画可以表达思想,绘画不能表达的还可以写作表达,写作表达不清的还可以通过音乐来宣泄,最后木心成了一个全才。他的审美和见解让我的眼前一亮让我的世界豁然开朗,我一直觉得喜欢就是从从心里流淌出来的感觉,痛苦也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感觉,根本就说不出来的,只有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欢愉与痛苦的人才会说快乐分享给许多人就会变成诸多份快乐,痛苦分解给许多人就会变成极少份的痛苦的这类狗屁之话。所以我喜欢极了他说的关于他自己:“我爱的物、事、人不太提的,我爱音乐不太听的,我爱某人不太看的,现实生活中遇到她我一定远远的离开她。”十几岁的时候我肯定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等切身体会过这个过程了,等所有对你有影响的人和事真正融入到你的骨头里的时候你也就明白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久久不能抑制我还在颤抖的内心,除了惊喜更多的是对这位极度孤独却又孤独的极度丰盛的老人的心疼,在我的概念里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脆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二者是完全一样的量与作用力,所以我今天有多么敬仰他的灵魂就会有多么心疼他的内心。自己一直都在懵懵懂懂中追求着一种简洁与纯粹的精神信仰,那种面对纷繁世界的嘈杂与偏颇下的迷茫与无奈无时无处不在侵扰着我并不强悍的灵魂。我经常会忘了我在做什么,我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而今在跟木心先生的心境去对比时才知道自己的这点孤独与寂寥是多么的稀少和可怜,却被无知的我豪不吝啬的无限放大和弥散到了整个时空。我真的豁然开朗,突然才意识到了自己经历的所有精神上的折磨与灵魂上的迷茫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的,突然就没什么负担与难处了,因为所有的阻碍其实就是我自己的局限与短见罢了,根本不足以自暴自弃。

我感激我在这个最晃动不安的年纪遇到了这位已逝的老人,我感激他用他一生的孤独与寂寞的煎熬让我看明白了一个人想要去追求人生的真谛与艺术的纯粹要付出怎样的忠心与心勤,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深处。他的文字细密的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鲜血,虽密集却不觉多余,新鲜却没有轻薄,没有现在文人墨客天下文章大抄的干瘪与匮乏,甚至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完全的独具一格与词必己出。我一直认为有能力的人才会去画自己意念中的画、写属于自己的文字、弹奏自己谱出来的曲子,真正有主见与创造力的人是不愿意或者也不甘心永远都去模仿大家的,仿着仿着就想拥有一种完全属于自我的表现方式与效果了,这才是一个人的本能。我自己觉得自己一向渺小的无声无息,可我都不愿去一味的描谁的字画谁的画,连写文字都是不给人看的会天马行空般肆无忌惮能让别人看到的也尽量写自己的话,哪怕一无是处我也不愿意去重复和顺着别人的意思去写。所以我喜欢独道的事物和人物,但是让我心中不能平静的是这样一位画风独特造诣非凡、笔锋独道强悍无形的大师竟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过与已辞世,而且不知道的竟然属国内的范围更大。

我觉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真正的强大是人民内心的觉醒与开掘,尊重灵魂的升华,注重人性的解释,在我们国家不懂文学的人不认可也就罢了,可所谓的行里人、文学界的这些几十年也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作品却整天欺世盗名打着各种名号游走于各种社交场合与媒体作秀和虽然洁身自好却冷眼旁观的人也没有几个人静下心来去读一读老人家的杰作,去通过自己的一点点力量介绍推广一下这么好的画作与文章。而我们的媒体,就互联网而言我没有在任何有影响力的门户网站看到在打出甘露露伤风败俗的位置上打出过真正应该打出的有影响力的人物和事件来。如果说真的到了一个娱乐时代,那我们可以不可以娱乐些有意思的,可不可以娱乐完了也能让我们有所收获与启发,这是不是才应该是媒体的职能所在,怎么会沦落到肤浅的受所传播的物质形态来决定价值观的地步,那样的话与其娱乐别人还不如娱乐自己,起码那样还算是一种自我的改造。

国外是什么情形我不知道,因为没有出去过,也从来没有这种念想,就国内而言,很多优秀的著作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如何把它精准的翻译成外文推向世界,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国家也是有文学巨匠的国家,更是有伟大思想的国度。因为木心的作品也都是中文的作品,同样面临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是懂翻译的人未必真正了悟文学、美学或者压根不懂,而写作写的很出色的人外文可能又不够精通或者一句也不懂,我心里期许着将来有那么一天有出色的翻译家能真正原汁原味的翻译出来这些精华,不要让它因此而断代与局限了。

我不算是愤青,因为觉得看到的美好事物始终比阴暗的要多得多,所以根本就恨不起来这个世界。但是遇到在乎的人和事却还会像个孩子般失去理智要去说些愤怒的话,因为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觉得一位应该被世人知晓也值得被人传诵的人就不应该被埋没和忽略,就算没有什么作用也要说一说,也要去极力的推荐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不然的话自己就会成为自己心里不地道的人,无法被自己原谅。

虽然他的文字不写什么是爱不谈什么是恨,可是这样一个经历过苦难折磨与孤独煎熬的人怎么可能心中没有爱和恨,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只字不提所以我更觉得他的爱太深恨太深了,什么都不说就如同什么都说尽了一样的效果。所以在他那颗追求完美的心灵上让我还找不出有什么瑕疵,如果非要人为的加点瑕疵才能反衬出他的更完美的话,那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影音的资料没有更多的精力去传道授业解惑,以至于他精深的文化没有得以大面的推广与延续。如果说老木是我灵魂上的一个朋友的话,那木心先生就是我灵魂上的真正偶像,我知道这还只是初识木心带给我的震撼与颤抖,我更深深的知道将来他还会带给我更多强大的力量与知解,我的孤独与飘散将因为他的绝望与重生而瞬间瓦解,让我从此变得重生与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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