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破万卷·《果园城记》（3135）

   《果园城记》，现代短篇小说集。师陀著。上海出版公司1946年5月初版，作为文艺复兴丛书第1辑。1958年6月上海文艺出版社重版。作者事迹参见《读书破万卷·<夜店>（3115）》。

    《果园城记》收小说18篇：《果园城记》、《葛天民》、《城主》、《桃红》、《刘爷列传》、《贺文龙的文稿》、《颜料盒》、《傲骨》、《阿嚏》、《塔》、《期待》、《说书人》、《灯》、《邮差先生》、《狩猎》、《孟安卿的堂兄弟》、《一吻》、《三个小人物》，另有1篇《序》。这18篇既独立又有某种联系的短篇，即从各方面描写作者“想象中的小城”，不仅有声有色地描绘了小城的风物，而且着力刻画了小城中二三十年间兴衰浮沉的各种人物和家庭，从历尽荣衰的封建地主到劳碌终生的小人物，从薄命闺秀到出身名门的妓女，都写得真切生动，展现出旧社会生活的沉滞及一幕幕的人间悲剧。虽未深入发掘造成悲剧的社会原因，但对小人物寄予关切同情，对大人物投以轻蔑讽刺，在缅怀、悲叹和笑语中曲折地表露了对黑暗现实深沉的愤懑。作品文笔优雅，感情浓烈而含蓄，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

    《果园城》写“我”来到了阔别七年的果园城，对照物是人非的变化所引起的感慨。果园城的外貌还是和七年前一样，然而亲戚孟林太太与素姑小姐不仅在年龄上显得老了，更令人惆怅的是她们内心的苍老与孤独。《葛天民》中的葛天民是果园城中果园农场的场长，性情淡泊，与世无争，即使没有报酬他也仍然精心经营着农场，别人把他辞了，他也无所谓，回到家里仍为人之夫，为人之父，闲时便看看《笑林广记》。他羡慕陶渊明的桃源仙境，深得道家精神。《城主》中的朱魁爷是一位暗中操纵着果园城生杀予夺大权的城主。在外面，他表面上极其平和，装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样子;在家里则是极端的封建与专制。他有四个太太，两个儿子;他的第四位太太，一位娇小的伶人，是他五十几岁时解散了一个从外地来的戏班子而弄到手的。果园城中到处都有他的人，他从不在官，却是果园城实实在在的无冕之王。但是一场尽管后来失败了的农民革命把魁爷变成了昨日黄花。四太太明目张胆地与车夫同居，魁爷在果园城再也抖不起来了。《桃红》写果园城中孟林太太的女儿素姑小姐，二十九岁还未嫁出去，她为自己、为别人不知绣了多少东西，缝了多少衣服，然而青春一天天在消失，而她仍不知归宿何处，老处女寂寞伤感的情怀，使她不禁对景落泪。《刘爷列传》写小刘爷刘卓然先生中怎样在其父母的溺爱下一步步走向堕落和自我戕杀的。《贺文龙的文稿》中的贺文龙一直想写自己的文稿，然而小学教师繁忙的工作，家庭中三个孩子的拖累，使他不得不把计划往后一拖再拖，当他最初的文稿被大儿子乱画一气的时候，他感觉到当一个作家的希望破灭了。《颜料盒》写热情好动的小学教员油三妹，受过新时代思想熏陶后又回到古老陈旧的果园城，后来因为快成为一个老处女而自杀了。《傲骨》写果园城中一位“长着傲骨”的人，命中注定坎坷多磨，他看不惯现实，看不惯果园城的一切，尽管果园城的大多数人要与他为难，他仍旧与命运抗争，他失去了热情，伴随他的只有对现实的憎恨和无尽的孤独。《阿嚏》讲了一个水鬼的故事，抒发了作者对故土乡情的无尽思念之情。《塔》是在“我”与葛天民聊天之中展开的。有关塔的神话传说、员外女儿寂寞的闺房生活等，写得哀婉凄楚，同时对果园城人的念旧情感也写得动人心肠。《期待》写徐大爷与徐大娘对儿子徐立刚刻骨铭心的思念。徐大娘只要一有认识的人，就会把立刚给他们的信拿出来念;并且每餐为他准备一双筷子，时刻期待着儿子的归来，然而立刚却已经被枪毙好几年了。徐大爷早知儿子已死，但为了不伤老伴的心，只好自己一人默默忍受着痛苦。小说细致地描写了两位老人因思念儿子所带来的变化。《说书人》简略记述了一个下层说书人穷困的生活、他的死以及他在那种状况下仍为人们提供另一新的豪侠天地的品质，小说对说书人充满了感情。《灯》以一个卖煤油者的眼光扫视了那些买煤油的家庭，主要在对话之中来反映每个家庭的贫富，视角独特。《邮差先生》写果园城里邮递员轻松宽慰的心情。《狩猎》中的孟安卿，因深爱自己的姨表妹，反而离开了果园城，等他十二年后再回来，姨表妹已成他人之妻，他只得带着对往日的美好回忆再次离开那块故土。《孟安卿的堂兄弟》中的孟季卿，在北京读书时原是人人喜欢的“安乐公”，但是他始终孤身一人，因此果园城老家的三个兄弟便要分他的财产，最后安乐公孟季卿在欣赏了两年的京剧之后，因喝酒过多而死，由此他的房产也被三个兄弟瓜分完毕。《一吻》中的大刘姐，十七岁时与从小在一起厮混的虎头鱼在一次戏耍中亲了一个嘴，后来两人各自成家，她成为别人的姨太太，他也成为一群孩子的父亲，并且再也不做锡活而改拉车了。有一天他拉了一位满身肥肉的阔太太在古城转了一圈，阔太太问了些旧人旧事之后走了，临走塞给他一把钱——这太太便是许多年前他亲过嘴的大刘姐。《三个小人物》中的三个人物是：胡凤梧、胡凤英以及胡家的世代门房之后小张。胡家是果园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但胡家最后衰落下去，胡凤梧被人打死，胡凤英沦为妓女，而小张则“翻了身”。《果园城记》是师陀最为成熟、最富有代表性的作品。他用清淡而富有诗意的语言，写出了果园城中各式各样人的命运与变化。小说表现的几乎全是所谓小人物的悲剧，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正是这点，蕴育了这本短篇小说集伤感沉郁的风格。作者似乎从不会忘记读者的存在，他总是以散文化的慢节奏不厌其烦地向你介绍果园城的一切，整体上有一种惘然若失的美感。作者不追求故事性，而是把人、事拉到果园城里，让它们与果园城联系起来，从而得到活动的时空，让人们从果园城的变化中来看待古老的中国，这是作者用心良苦的地方。小说还不时插进作者的议论，使小说在明丽清雅之中显露出火花一般的激情。在这部作品中，师陀都将时间作了两种不同的处理。首先，当他笔下的时间作用于个体生命时，表现出来的往往是白云苍狗的变化：小牛似的满芽子做着活也挡不住打盹的老包子；年轻时有一身邪精力的老抓变成和猫狗对话的驯良老头；素姑从生机盎然的少女等待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吃闲饭的二爷经历二十多年的江湖岁月后又回归了故土，然而连昔日的仆人也不能把他认出；锡匠店老板成了乞丐；快乐的油三妹自杀了；遮掩不住的皱纹镌刻了岁月对孟季卿生命的侵蚀；疯长的荒草淹没了乡人对孟季卿的记忆……=更让人感慨的当数时间对世家子弟人生命运的改变；昔日势重一方的魁爷在经历农民运动和四太太私奔的打击后，瘦的像干姜一样，已渐渐被人们称作“鬼爷”或“龟爷”；布政家的后代死的死了，活着的沦入青楼；王子似的陈世德、刘卓然荡尽家产，最终沦为乞丐……他们以及其他胡左马刘们，无一不在时间的追杀中败退，昔日鲜活旺盛的生命力逐渐委顿、凋零，成为了时代历史中一个个干枯的标本。

    作者以哀婉的笔调描写一个小城的衰落和各种小人物的悲惨命运，“有意把这小城写成中国一切小城的代表”，“希望汇总起来，让人看见那个黑暗、痛苦、绝望、该咒诅的社会”(《<果园城记>新版后记》)。如《期待》中投身革命的徐大刚被枪杀多年，而他的老母亲盼他归来，天天在餐桌上为儿子放上一双筷子，念叨儿子的健康。作品描写孤苦无依的老人精神上的痛苦。《刘爷列传》等描写封建大家族的颓亡。《颜料盒》等描写妇女的悲惨命运。这些小说带有作者浓厚的怀旧情绪和哀伤的抒情讽刺笔调，有些作品哀凄动人，艺术上颇有特色。集中有些短篇小说类似速写，以一人一事构成篇章，反映出作家短篇小说创作的风格。《果园城记》曾被时评称为“优美深刻，得未曾有;纯静、凝练、透明，仿佛闪光的水晶”。

    评：人物荟萃果园城，沧海桑田各不同。

        物是人非情哀婉，惘然若失好殇情。

        黑暗痛苦蕴绝望，伤感沉郁风格浓。

        优美深刻未曾有，纯净凝练似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