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清畅   持论雅正

——读蔡丽《当代云南文学批评论集》

来源： 云南政协报

凌之鹤

蔡丽的《当代云南文学批评论集》，结合云南部分本土作家、诗人个案研究，梳理了当代云南文学史和文学发展取得的主要成就、影响及其意义，分析了诸文体在创作上存在的弊病，提出了改进的方向和意见。该评论集由《云南当代小说论》《云南当代诗歌》《云南当代散文》和《文学批评的反馈与思考》四辑同构。单从论题，就可以看出论者的批评标的具体明确，视野聚焦宏大。

关于云南当代小说、诗歌和散文的批评，蔡丽均采取“综述+作家、诗人个案研究”的模式，首先全面探讨云南当代小说、诗歌和散文创作的主要收获与不足，继而对优秀作家、诗人及其代表作进行深度解析，揭示其创作风格和主要贡献，同时就作家作品存在的显见问题提出参考建议。在《近年云南长篇小说创作“症候”分析》中，蔡丽简洁肯定了云南文学创作获得鲁奖、本土作家队伍日趋成熟壮大，并“有信心去争取茅奖”这一喜人态势后，认为云南长篇小说“与当下一流小说仍有不小的距离”“云南的长篇小说创作虽呈现出传统和先锋的不同风格，但整体上趋于传统，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作品均倾向于写实。传统写实兼具抒情气质的长篇小说有历史写实的风格，能让读者获得关于历史中人生视像的真实感”。同时指出，创作先锋长篇小说的作家大多有思想且思想相当开阔，其作品敢于触及敏感题材，文本多纵横于“现代性”和“后现代”审美疆域。蔡丽认为，云南长篇小说创作的构架、作家队伍的梯次结构、作品影响力显然与现实不般配。云南近年来创作的长篇小说热衷于构建宏大的历史、时代叙事，但需要注意处理好主题构架的内在逻辑和主题先行的问题。小说不是教科书，作家不宜现身说法，得让生活自身暴露在读者面前，以作品激发读者去思考。

蔡丽对新时期以来云南诗歌发展的回顾与展望、对云南当代散文、电影以及对文学批评的反馈与思考，同样倾情投入，研究成果喜人。她以于坚、海男、雷平阳、李森、何永飞、黄玲等诗人、作家、评论家及其代表作为研究对象，以扎实的阅读和翔实可靠的资料，充分阐述了云南诗歌之所以成为新世纪（中国）的诗坛重镇的诗意发展轨迹，彰显了云南大散文与多姿多彩的三迤大地血肉相契的和谐壮景，梳理了时代变迁中电影里反映的云南民族风情、红土高原上现实的美丽与贫穷——在艺术创作上的突破与得失，反思了云南在传媒时代批评家面临的困境和扶持发展诸问题。蔡丽认为，云南文学在20世纪80年代真正拥有了自己的作家梯队，以诗歌、小说成名的作家几乎都富有个性，这意味着云南从整体的高原地域风格上保持丰富和多元的个性面向。事实上，云南的现代文学从一开始，就是在全国性的文化思潮的大背景下成长的。城市的、现代的文学与边地民族风情表现的文学是构成云南现代文学发展的两条基本线索。这说明，云南现当代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是同步并进的，绚丽多彩的云南现当代文学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百花园中令人瞩目的文学景观。

在小说家的个案研究中，蔡丽体现出非常性情又温婉的批评风格，她总是在相对全面阅读作家作品的基础上，诚恳地去发掘、发现和揭示作家创作的优长、方向，诚挚而欢喜地肯定其成就；对其暴露的病灶和显在的痼疾，她也不惮于耐心、诚实的深度剖析，并直截了当地提出改进的方向、方法与思路。在论已故著名作家彭荆风及其创作成就时，蔡丽对这位著作等身的作家满怀敬意，直言“我们有责任对他的文学创作进行一次全面的了解，认识他对云南乃至中国当代文学的巨大意义”。她聚焦“文学”的云南百年大历史，认为彭老对云南的认知和了解，比许多云南土著作家要深刻、丰富得多，他着眼云南百年历史，有意识地选择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对云南人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以文学的多样主题和形式，给人们展现了一部宏伟广阔又细腻多姿的云南百年大历史。“这样的大手笔，在云南，是第一个。在全国，也是第一个”。她赞赏彭老朴素动人的写实风格，对其源于实地考察的创作姿态和成就予以高度评价。从“本朴、个性、多样的云南表现”方面考察，蔡丽指出，彭老以真实为指导原则，给读者呈现了云南百年社会生活史，也呈现出云南独有的丰富图景；彭老在表现云南少数民族习性方面，不炫耀，不猎奇，而是以最平实的观察和平常心去描绘民族生活和塑造独特且可信的人物形象。她称赞《挥戈落日——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和《解放大西南》的考证硬功，确信这两部倾尽心血，真实性和文学性结合得很好的非虚构杰作堪作史料来研读。对《秦基伟将军》这部人物传记，她则坦言写得不是很好，因为没有写出人物的个性风采。蔡丽对彭老作品中“尊重人的复杂，肯定人的价值”的书写伦理尤为激赏，称其“作品在整体上呈现出鞭挞假丑恶，歌颂真善美的价值导向，文章多积极明朗有如阳光扑面，有关爱情的描述干净清爽，美好感人，读来令人精神振奋”。“总的说来，彭老对中国当代文学、对云南文学的意义重大而深远，而其意义——均是严肃的，基础性的。”论及胡性能及其小说创作形式时，蔡丽通过对其系列短篇小说的精心勘察，看出他的小说——在虚实互动和扇面展开的叙事经营上已跳出传统写实故事的结构框架，有效突破了云南当下占据主导的传统现实主义叙事模式，已形成自己独特的人生观照领域，有了属于个人风格的标签：以人的精神创伤为中心，展开人的命运探索，尤为关注人的精神、命运的扭曲和无常。蔡丽认为，胡性能的小说已有自己的方向度和风格特征，相信他可以写出叙事圆熟而又深沉有力的作品，能够从众多的作家中脱颖而出。谈到陈鹏小说的总体印象时，蔡丽指出，陈鹏的小说总是贴着生活的现实面而写，可以说是五四以来人生写实小说的当代版本，是当下生活写实小说的代表。据我的阅读感受和思索，她对上述作家作品、包括对张庆国、包倬和沈洋诸人的评论，都有清澈明朗的鉴赏和触及创作硬伤的批评建议。

蔡丽坚信“文学是人的文学”“中国的文学，离不开社会背景”。经过多年“拓荒式”的批评实践和探索，她已形成自己独特而清晰的批评观：批评必须“及物”，批评的意义在于认识人，和人交流；要做有理性又有温度的批评；批评文章里要有“我”的心跳、“我”的表情；批评必须建立在真诚的阅读之上，勇于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批评不能受人左右，要保持自己的独立品性。蔡丽的文学批评，见识清畅，持论雅正，文风清新，可读性强，有些评论文本充满诗意与活力，完全可以当美文来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