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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与背景
黑格尔的历史意义在于他以杰出的、系统的彻底性完成了康德哲学所说的不可能完成之事。康德主张形而上学是不可能的,人类心灵不能取得关于现实的所有知识。而黑格尔则提出其一般的论断:合理的是现实的,现实的是合理的(what is rational is real, what is real is rational)。由此得出,everything that is, is knowable.在此,他有一个十分精致的哲学体系,这一体系为思考现实的结构及其在伦理、法律、宗教、历史、艺术、道德等方面的表象及最重要的思想本身提供了新的基础。
有人可能会认为黑格尔哲学的衰落不是因为它受到了学术批判,而是因为它被弃置,置之不理。它更像一座被遗弃的大厦,而不是被攻破的要塞。但是如果认为黑格尔的后继者们仅仅是忽略了他这一个庞大而精致的哲学体系其实是误解了他对其后代学者的影响。其实他的哲学可以被一个事实所判定,即20世纪的哲学都表现为或修订或拒斥黑格尔的绝对唯心主义。
黑格尔之后的西方哲学基本有三大倾向,一是非理性主义,其中包括叔本华、尼采的哲学、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等。二是对人的关注,如存在主义。三是哲学的转向,即分析哲学的发展。当然,还存在着新黑格尔主义者,继续从事着绝对唯心主义的工作。但是总的来看,黑格尔之后的哲学确实是在或修订或拒斥其哲学影响。这里可以简单谈及20世纪哲学所面临的危机以及由此造成的哲学的转向。
19和20世纪之交是西方理论科学的危机时期。亚里士多德曾把理论科学分为物理学、数学和哲学三门。从那时起,这三门科学一直是西方哲学的主干和基础,并在近代全都取得了长足的进展。然而,这三门学科在世纪之交都发生了危机。量子力学的产生使经典物理学的一些基本观念失效,由此出现了物理学危机。数学的基础在本世纪初被成功地归结为逻辑,但随着逻辑悖论的发现,数学的基础也被动摇,由此发生了数学危机。随着相对论和量子物理学的新发现,物理学危机被克服。而数学危机的根源在于逻辑主义,以后的数学哲学克服了逻辑主义的一些前提,从而摆脱了危机。与物理学和数学的危机相比,哲学面临的危机更加尖锐,历时更长。哲学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些基本观念、原则和方法的失效,而是失去自身研究对象的危险。每一门学问都有自己的研究对象,如果失去了研究对象,那么这门学问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权利。
传统的西方哲学存在着三大主题:上帝(第一存在)于、物质(自然界)和灵魂(精神界)。经过启蒙运动的洗礼,上帝在哲学领域占有的地盘越来越小,上帝非但不是现代哲学的首要对象,而且也不是哲学的一般对象,只是在宗教哲学等分支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另外,19世纪自然科学的革命性进展使得传统哲学关于自然的研究成为多余的累赘。科学家早就摒弃了黑格尔的《自然哲学》。孔德开创的实证主义思潮,特别是马赫在物理学领域发起的现象主义,把自然哲学的思辨从实证科学中驱逐出去,自然科学对具体物质现象的研究取代了哲学关于物质世界的一般性原理和结论。就是说,物质不再是现代西方哲学的研究对象。
在实证主义、心理主义思潮的挑战威胁着哲学的生存权利的同时,一些哲学家却从数理逻辑的成功看到了哲学的出路。自1847年布尔提出逻辑代数的构想以后,符号逻辑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世纪交替之际,弗雷格、皮亚诺、罗素和怀特海等人建立了逻辑演算系统,并把数学的基本概念和规则纳入逻辑演算系统,从而首次把数学的基础归结为逻辑,证明了数学命题的分析性和数学公理系统的逻辑性。
数理逻辑的成功给哲学家以巨大鼓舞。在哲学史上,数学和逻辑的性质一直是哲学家探讨的对象。休谟认为数学是分析命题,康德断定数学命题为先天综合判断,密尔则说数学公理为后天归纳命题。数理逻辑却以严密的方式证明,数学基础是不依赖于经验的分析命题。这对于当时不少哲学家来说,不啻是认可了休谟原初的结论,结束了关于数学性质的旷日持久的哲学争论。肯定数学的纯思想性质,不啻在实证科学扩张之时,捍卫了一块精神领域的“净土”,为哲学思辨的驰骋提供了场所。
数理逻辑的进展又向哲学家提出了新的课题。把数学的基础归结为逻辑,并没有最终回答心理主义的诘难。现在的问题是:逻辑的基础是什么?如果确如心理主义者所说,逻辑的基础不过是心理活动,那么数学归根到底还是建立在经验基础之上,并没有一个包容数学和逻辑在内的纯思想领域。于是,围绕着逻辑性质的问题反驳心理主义,成为摆脱哲学危机的一个关键课题。
哲学家通过对逻辑性质的探究,开拓了一个新的哲学领域,这就是语言的意义。我们知道,逻辑由语言体现,语言的意义是与逻辑规则相辅相成的对应领域。更重要的是,语言的意义存在于事实、思想和语言之间,既不属于物理世界,也不属于个人的心理世界。通过语言的意义来界定逻辑的基础、性质和作用,必然会通过一个超越物理的和心理的经验的新领域。历史上的哲学家一直以超越经验世界而又制约经验世界为其孜孜以求的理想,这个理想现在又重新向现代哲学家发出召唤。
在哲学危机的形势下,面临着心理主义的挑战,受到数理逻辑发展的鼓舞和启示,有作为的哲学家在20世纪初开始对数学的逻辑基础和语言意义进行探讨,开拓出新的哲学领域和哲学对象,实现了现代哲学的“语言学转向”。所谓语言学转向,指的是哲学接过语言学的对象为自己的对象,但哲学对语言的研究在方法、目的和结果等诸多方面都有别于语言学。哲学通过语言分析进入传统哲学的各个领域:世界、客体、思想、自我、真理、规律、经验、善恶、美丑,等等。在这些领域,有的哲学家得出了反对传统形而上学的结论,有的却阐发出古老哲学问题的新意义。
语言学的转向标志着分析哲学的诞生。分析哲学家常常自诩“语言学转向”是一场“哲学革命”,其实,那不过是把哲学问题转换为语言问题,通过语言意义的路径来更新哲学对象的一种方式罢了。分析哲学家认为,有意义的哲学活动只是对语言进行分析。但是,他们分析的目的各不相同:弗雷格是为了给数理逻辑寻找本体论基础,罗素是为了对传统哲学进行根本改造,逻辑实证主义者想要创造与科学概念体系相适应的精确语言体系,维特根斯坦则要消除哲学问题。这些都不是成功的尝试。实际上,语言分析非但没有解决传统哲学问题,而且创造了新的问题,它自诞生就充满了争论和分歧。分析哲学初期的那些理论不再被看作是有效的;但是,它们所规定的研究对象和方法——语言分析,它们对传统哲学的批判态度,都成为分析哲学的基本特征。分析哲学不是一个完整的学派,但它以后的各种形态与学说,都可以在初期的理论与争论中找到萌芽。
分析哲学产生的另一个理论背景是对黑格尔哲学的反抗。本世纪初,新黑格尔主义在西方各国传播。英国的新黑格尔主义者布拉德雷建立了一个绝对唯心主义体系。剑桥大学的一批青年哲学家起来批判他们前辈的思想,其结果是用柏拉图式的实在论代替绝对唯心论,用数理逻辑代替辩证逻辑。剑桥可以说是分析哲学的策源地,分析哲学的三位创始者——穆尔、罗素和维特根斯坦都是剑桥的哲学家。在他们三人中,穆尔是师长,罗素说,他是跟随着穆尔反抗新黑格尔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