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的一个野蛮女友打来电话，相约出去坐坐。她开一辆子弹头来接我，非常之恣肆狂妄。

我们先去晚餐。一路上一边听着调频一边嘲笑着广播里拿腔做调的女播音员，三里屯酒吧一条街后面现在开了许多小店，有一家客家菜馆，还过得去。

说到三里屯，现在我们都不大去了。怎么说呢，现在的三里屯变了，太吵，太闹，太欢欣若狂，变得缺韵少味。过去的三里屯，五年前的，七年前的，是可以在那里泡着的。到了夜里，它像是一场幻影，人们在那儿说点儿话，或者坐着，显得有点飘飘忽忽的，有点儿虚无。那时候，夜，更像夜。

是时间在变，同时也是我们老了。现在震耳欲聋的三里屯提醒着我们过去确实是幻影，幻影已经消失，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晚餐后三里屯是不能坐了。我们又移师日坛公园。将车停在路边，去买门票，惊讶于现在什么都涨成天价了可是公园的门票竟然不涨，竟还是一元人民币一张！进得园来，更令人惊奇。堂堂的北京市中心，还有这样一块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绿地，可是没什么人。

我们满怀感激在园中漫步，说点无关紧要的闲话。比如她问我：“如果你生活上什么都有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我还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那样的场景：

冬天。一间暖和的屋子。屋里养着金鱼。金鱼在漂亮地游来游去。两双眼睛在看着。我说：“下辈子一定当金鱼。”他说：“你又说梦话了。”——他总是在纠正我。

如雾中之雾，从未说明过。可又分明能看得见它，触摸得到它。神奇的，能让人心产生幻梦的，深沉的，场景。

朋友的眼睛上云翳渐起，被触动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