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2日。陕西汤峪。秦岭山前。

完成了在宁夏的考察，顺着六盘山向南，来到陕西。晚上住在秦岭山前汤峪镇。

这几天的考察，收获不小，等回北京前再作总结。

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节。

今年早早跟大哥约好了清明节前上坟祭父，日子选定在3月27日。26日下午，西安的会还没完全结束，我就直飞银川。下午6点半到达银川，侄子宁在机场接我回家。

母亲看上去比去年十月回来时精神好一些，多亏了大哥大嫂的精心照顾。见我走进屋子、走到她跟前，一阵欣喜即刻写在了脸上。能感觉得到老人家这一刻的轻松与快乐，迎着母亲期待的目光，我叫了一声“妈”，然后像以往一样轻轻地在母亲身上靠了一下。我习惯了这样和母亲打招呼，习惯了这样亲近母亲。

吃了一碗大嫂专门为我做的羊肉揪面，几天来的疲惫荡然无存。大哥跟我商量明天上坟的安排，有一段路车子无法开上去，可能不能带母亲一起去看望父亲和她早已逝去的老三。

第二天早晨临出门时，母亲要求一起去，迫切而渴望，眼里闪现出一丝怕被拒绝的惊恐和无奈。我想起来了去年告诉母亲三哥已经在10年前去世的消息时，老人哭喊着说过，明年清明节一定要上坟去看看他的三儿子。

我们决定带着母亲。车子不能再往前走时，轮换着背着、抬着老人上山。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呼呼的寒风中，母亲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大得多的灰色羽绒衣中，面对着父亲和三哥的坟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默默无语，泪水从眼角渗出，顺脸颊流下来，又顺着风飘洒出去。

我们一行人，在大哥的带领下，摆摆好祭奠的物品，烧纸祭奠。

母亲不再默默哭泣，突然嚎哭起来。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那声调，悲鸣凄凉，一声和着一声，像是在与阴间的亲人漫漫私语。

寒风中，母亲苍老的身影怕是随时都能被风吹倒。我起身走过去，靠在母亲身边。一是为母亲挡风遮寒，一是轻轻地扶着她，支撑一下母亲的身体，以免她真的被风吹倒。

母亲在呼喊着父亲，埋怨着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留她一人在世上？她哭诉着说，你一生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为了工作为了儿女，受尽了苦累，待到孩子们长大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你却早早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我。我的亲人啊，今天，我带儿孙们来看望你了，你知道吗？

我被母亲的哭诉声打动着，父亲亲切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母亲长长的一声：“我的儿我的肉，妈来看你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泪如雨下。寒风中，我听着母亲与逝去的三哥的对话，任凭泪水被寒风夺去。

我的三哥是在10年前的一次意外中不幸去世的。考虑到母亲的身体，怕老人承受不了丧子的悲痛，我们暂时隐瞒了那个不幸的消息。10年来每当母亲问起老三时，我们总是以各种理由遮掩过去。直到去年十一期间，我才把这个事实告诉了母亲。原本是怕母亲承受不了打击隐瞒了实情，却不知这样做可能给老人带来的是更大的悲痛和煎熬。每每想起这个，我的心痛得难以忍受。看着眼前寒风中哭喊着三哥的年迈的老母亲，内心泛起强烈的内疚。

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打搅母亲，让她沉浸在自己思念的情绪之中。

寒风依然在不停地刮着，我靠在母亲的身旁，为她挡风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