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吉布赛爱乐乐团       

英健 （2001.6）

     最近的一天，我凑巧经过位于厦门一中附近一条小巷里的厦门爱乐乐团的办公室时，乐团的团员们正在准备下午的排练，我立刻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说准确点，我是被爱乐乐团的排练条件而感到不安。在一间小房间里，它看起来只勉强容纳下参加排练的团员和他们的乐器，我正纳闷指挥要站在哪里——因为好象已经没有他的地了，他已经紧贴着墙壁站着，小提琴的弓和指挥棒在空中竟先飞舞着，像是在争自己的一席之地。团员们只能被排成长条，而不是常见的扇形，这使得他们的一些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指挥的指挥。初夏的空气显得闷热，只有一两个电扇在后面墙壁上嗡嗡地转着，为了不吵着别人，所有的窗户都覆盖着厚厚的窗帘。天啊！怎么会这样呢？在这样糟糕的条件下，他们如何工作？指挥甚至没办法让所有的人看清他的指令！连空气都是那样污浊，呼吸都很难受。

     这些天，厦门爱乐乐团将它的演出地点搬到了老年活动中心。因为那里的租金太高了，乐团只能在那里演出，而无法在那里排练。他们只好打一枪换一炮——不断地变换排练的地点。

     我目睹的一切令我倍感沮丧。所幸的是，人们告诉我，这只是临时之策，等到九月份鼓浪屿音乐厅装修完，爱乐乐团又能回到那儿排练。而且，两个月后，乐团将搬到一家电力公司的礼堂里，后者在一次偶然目睹了乐团排练的窘境之后，决定把自己平时不常使用的礼堂提供给乐团。那个会议厅能够容纳500名观众，也许爱乐乐团的“六一”免费专场说不定就能在那里举行。

    不过，我仍然忘不了乐团奥德赛式的寻找排练场地。他们第一次在鼓浪屿的排练厅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在屋顶上挂上布，以避免回声。后来他们在鼓浪屿音乐厅排练和练习了九个月，但是，后来租金提价了，超出了他们的预算。所以，当天气转热时候，他们不得不关掉空调，因为他们付不起这额外的费用。接下去的一年，他们在卡拉OK舞厅排练，在三月底，他们搬到了刚才所说的那个地方。

    目睹着爱乐乐团不停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地搬迁，我想起了小时侯来到我家乡的马戏团，马戏团的游行总是令人兴奋。没想到，过了几十年后，我在厦门重新看到了极其相似的一幕：我们的爱乐乐团看上去和马戏团的游行差不多——他们带着他们的器乐、乐谱架、指挥踏板等等不停地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在厦门，他们用一辆小卡车装着这些东西，在鼓浪屿，他们用一辆板车载着它们。然而，和马戏团充满欢乐之旅不同的是，爱乐乐团的游行至少向人们发出一个信号：我们的乐团的条件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鼓浪屿音乐厅被认为是爱乐乐团的根据地。它的音响效果是厦门最好的，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即使是它装修后，不管是它的舞台还是观众席，它仍然不是大型的乐团的理想之地。

不仅如此，对于许多住在厦门并热爱音乐的厦门市民来说，到鼓浪屿听音乐，十分不方便而且浪费时间。我相信，如果音乐会是在市中心举行的话，会有更多的观众。

    其它一些演出场所，例如厦门人民会堂和老年活动中心，它们倒是在市中心，只可惜它们不是为音乐会所设计的。一些学校有运动馆和大型的会议厅。儿童音乐会经常在露天的场地举行。中山路的人民剧场是个电影院。这些场所的音响都不行，设备扩音有的不够，有的根本没有。

    我们的厦门爱乐乐团真的像一支吉普赛乐队，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转向地方，向人们献上音乐，努力取悦他们。它的观众中，有学生、政府官员、公司雇员，有的人拿的是赠票，有的是真正热爱音乐的人。

    有时候，乐团在一些地方演出，仅仅因为这些地方可以方便观众，比如是私人的专场演出。另一些时候，只要有舞台、有一定规模的座位和听上去还勉强能够忍受的音响效果，就够了。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满足专业乐团的需要。乐团只能委屈自己，勉强凑合。在这些影响下，我们从未指望厦门爱乐乐团达到它应有的最高水平。这件事令人伤心，对于我来说，这还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个春天，乐团开始它的第四季演出。它的团员可以说是国家最好的职业音乐家，它的首席指挥指挥——郑小瑛，原是中国中央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和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主任，在退休之后，来到厦门。她可以算得上是世界最好的女指挥家之一。所以，厦门爱乐乐团拥有一流的人才，很快就能达到世界级水平。

    厦门爱乐乐团被选为2002年国际柴可夫斯基青年音乐家比赛的承办者之一，这场比赛将于2002年8月在厦门举行。它将使爱乐乐团和厦门受到世人的瞩目。但是，我担心，比赛的硬件环境可能会影响厦门的形象，这一影响是世界范围的。是的，对于这件盛事，有许多可以庆祝，但是，人们似乎遗忘了一些事情。当世界各地天才的音乐儿童来到厦门后，他们将在哪里排练和演出呢？厦门爱乐乐团还无法心无旁鹧地专心从事排练和演出。如果他们有一个合适的演出场所，那么他们就能够专心致力于他们的音乐中去。

    当城市的官员们邀请郑小瑛这样著名的指挥组建爱乐乐团，他们的选择是对的。但是，他们可能想得太简单了，没有看到建立一个世界级的乐团所必须付出的努力。

    厦门想要使自己成为国际城市，但是，这并不是单靠贸易和商业所能达到的目标。需要更多的东西。建立爱乐乐团，厦门已经认识到了文化因素的重要。关于这一点，我是拍双手赞成的，我认为，在过去十几年中，厦门一直是“文化沙漠”。

    厦门一直享有音乐之城的美称，历史上，它也是对外贸易的关口。但是，文化和艺术毕竟和商业贸易不同。尽管乐团是一个经济实体，但是，它毕竟和那些为了赚钱的公司有所不同。乐团是“制造”音乐的。

    政府、商业团体、大众有必要为乐团的成长和成熟贡献自己的力量。没有一个团体能够，也不应该自己承担所有重负。几年前，厦门政府和十几家企业出资在厦大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厦大发展。在当时，是全国绝无仅有的。我认为，他们可以再次携手，以支持爱乐乐团。如果商业团体和政府能够承担起乐团的日常需要，那么他们就能集中精力在音乐上。我希望，终有一天，厦门将成为“东方音乐之岛”。

    我们可能的吉普赛乐团需要一个稳定和合适的家。他们不想当吉布赛人。他们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生存和工作，将厦门传统的音乐地位推进到今天具有国际水准，的确是我们的荣幸。他们给予厦门十几年所没有的文化氛围。现在是厦门政府、商业团体和市民伸出双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