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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讲史类”书占了社科榜的三分之一。“读史热”似乎仍在延续。关于这一点不妨多说几句。在我看来,或许的确有“热”,但却不是真在“读史”。现在所谓“读史热”中,史的意义、史的价值或史的分量都嫌不够。那么读什么东西能称为“读史”呢?读正史是读史,读野史也是读史,历史本身就很复杂,历史文本也不简单,很难简单地说我们读哪本算读历史,读哪本不算读历史。但有个区别:能不能称之为史,最重要之处就是看它是“记载”,还是“演义”。比如说读《三国志》叫读史,读《三国演义》就不能说是读史。演义要求把一个东西更具体化、细节化,其间就多有虚构,因此用演义的方式呈现的历史,往往距离历史本来面目较远。鲁迅讲过,明朝时人们对《三国演义》有种批评,说容易招人误会,因为所叙的事情七分实,三分虚。但正因为它实多虚少,所以人们不免信虚者为实。好比王渔洋写过一首诗叫《落凤坡吊庞士元》,落凤坡是《三国演义》里虚构的地名,他却把它当成真的了。当然过去的历史记载,包括正史,也有不少虚构的成分,无论《左传》,还是《史记》,都有这个毛病。刘知幾在《史通》里,对此多有论述。这告诫我们读历史也得多加小心。但是比起现在我们当场虚构,当场演义,性质总归有些不同。我们现在读的“某某讲史”,实际上都是历史演义,也是七分实,三分虚。至于清史、明史或唐史的电视剧,那就离真实更远了。因为这是直接呈现,诉诸于视觉和听觉,所有一切都得具体,虚构的成分就更大了。假如看着玩儿倒没关系,问题在于大家往往信以为真,以为是真的在读历史。现在的“读史热”,严格来说是“读历史演义热”,大家未必真的对历史感兴趣。
读历史和读历史演义,在阅读目的上也有很大区别。读历史的目的,归纳起来有三:一是希望了解历史沿革、演变;二是由历史规律,来观照今天;三是拿今天的看法去重新评价历史。第一种兴趣只在被研究的对象,第二种希望得到一些教训,第三种是要重新解释历史。虽然可能还有其他目的,大概不外乎这三个方面。可是我们现在的“历史演义热”呢,阅读目的跟这三点都不相关。有人评价说,所有的这些历史演义书,都是励志书。我很认同这个说法,比如现在大家热衷读某某说这史、某某说那史,大概都限于个人得到一点启发和激励。这确实与前述读历史的目的相去甚远,倒跟古代听讲《三字经》有些仿佛。
从本质上来说,现在的历史热,大概等于《三国演义》加《三字经》,方式是《三国演义》的,目的是《三字经》的。《三字经》涉及很多历史事实,比如:“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苏老泉27岁开始读书,这是一段史实;但归结到“尔小生,宜早思”,这段历史就变成为我所用。说现在读的历史书都是励志书,就是这个意思,读“史”是为了寻求具体人生的一点指导。所以说现在所谓“读史热”,就是《三国演义》的细节加上《三字经》的教育性、启发性。
这里说的是“讲史类”书,同样还在榜上的《于丹〈论语〉心得》之类的“讲经类”书,性质其实一样,是以无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