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按,“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在庄学看来,天地万物皆为本有,而知不过是把其中某一物予以对象化,该物作为本有先于作为知的对象而存在。当我们说“知什么”时,那个“什么”即知的对象实际已经确定,而知的全部意义不外乎是确定这个对象,也就是说,知是一个确定已经确定了的对象的过程,——也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过程。在庄子与惠子的讨论中,“知鱼之乐”一开始就被双方放在对象的位置,这样真正的问题就只剩下作为过程的“安”了。以“我知之濠上也”回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似乎某些成分被置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庄子看来这一部分是可以被置换的,也就是说,这一部分无关紧要。“我知之濠上也”其实只是众多的选择之一,作为答案本身它只有用来置换这一种价值。“请循其本”,知的最大问题就在于它根本没有“本”,在本来如此的天地万物面前它没有存在的必要。相反,只有去掉知,天地万物才能显示其本来如此。这里惠子代表知,而庄子代表悟。悟不是知之外的别一种知,一物是一实在,知就到此为止;悟则是体会到作为整体的“物是实在”。换句话说,悟在知为终极的地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