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能跟儿子吃晚饭、聊天，尽量将开会、约会、访问、活动都挤到日间去，因此极少碰到儿子的中文补习老师，一天在外开完会，在人车抢路的闹市，快步赶赴下个约会，手机响起，是中文补习老师，说了两句便哭起来，原来是儿子的话伤了她的心。

中文老师每节课都会给儿子布置作业，当日儿子忘记了做，中文老师责备他，他竟对老师说：“你何用这么紧张？你也不过是为了赚我的学费。”中文老师为此请辞。

忙不迭在电话里安抚老师，跟她赔不是，保证会好好处理事件。按捺着心中怒火，完成所有工作，马上赶回家，不能未审先判，问儿子：“你可以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一遍给我听吗？”

很平实地问，不加“你要老实”、“你不可以撒谎”，那即是假设了他诚信有问题，又何必问他？

儿子原原本本地将他跟老师的对话复述一遍，连“你也不过是为了赚我的学费”也和盘托出。我凝视着儿子问：“为何你会这样说？”

他直看着我，打算想个好理由。

我已对他说：“的确，老师是为了赚你的学费，否则她又不是你亲人，怎会舟车劳顿来替你补习中文？可是难道经过这三四年的相处，你不觉得老师是真正想你学好中文吗？不觉得她疼你吗？如果她只为赚取学费，她何须花工夫要你交作业？她大可由得你不做作业，省得费劲给你改正；她大可马马虎虎，不理会你有否进步，也不用花精神时间设计测验卷给你做测验。她认真地教你，对你有要求，是负责任的做法。你的话侮辱了她，骑劫了她的道德。为何你入读一家这么好的学校、受这么高质素的教育，竟会说出这么伤害人自尊的话？不懂得尊师重教，太令人失望了。”

儿子大滴大滴眼泪掉下来，对我说：“妈妈，对不起。”“你不单止要跟我道歉。”

我接通老师的电话，自己先致歉：“老师，我回来已跟儿子了解今日发生的事，他很老实地把一切告诉我，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是我的错，我不会教导儿子，我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

我在向老师道歉时，儿子的眼泪簌簌落下，我问他：“你有话跟老师说吗？”他点头，接过电话筒，忍着哽咽说：“对不起老师。”老师在电话另一端也哭了。

后来老师告诉我，她再来补习时，儿子当面再向她道歉。

过程中没厉声骂过儿子，也没体罚他，事实上，我从不体罚儿子，也从不吓唬要打他，或是威胁他“你再不听话，我以后不准你看电视”，这是“父母陷阱”，不要踩进去。

我同意，体罚是最快得到效果、令子女服从的方法，用痛楚作为工具，方便快捷，但痛了一次、两次之后呢？

讲道理才能治本。儿子犯错，我会先做理解：“可以告诉我为何你会这样做吗？” 如他自知理亏，他会边交代边流泪。

他的身体没有被打痛，他的痛在自尊上、在他认知的对错标准上、在他所受的教育上，比肉体上的痛，这种痛更痛入心扉、更实在，更能催化他的动力和决心，自发进行改进。

本文选自大陆首部亲子作品《陪你跑一场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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