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告别矿山（7）

早早吃了饭，带怀庆怀英来到医院，她们则还没吃饭，传凯就去外边买来煎包。姚莲让给枝荣带上几个，并催她回家看看，还来得及上班，不会耽误。又对枝荣道：“我明天就出院，后天上班。和她们说，感谢他们，谁也不用来了。”枝荣劝她再住两天，治好了再说。姚莲觉得今天上不了班，明天也能上班，后天更没事了。

传凯和孩子们送走枝荣，姚莲和纪珍吃过饭。传凯问道：“只说感谢她们，怎么不感谢枝荣？”姚莲道：“枝荣不是说不说，是做不做。”传凯点头。

住院也不过吃预防发炎或者舒筋活血的药，还有维生素之类的。前边打过针，说现在吃药就行了。医生认为，虽然受了伤，遭了惊吓，但当时更重要的应该是血糖上不来。而吃饭就能解决血糖问题。姚莲向医生要求，带药回家，不住院了。医生说得商议一下，不过他们过了挺长时间才叫去传凯，建议再住两天。因为警察来看过医案，现在还是观察，等能有结论再走吧。姚莲还是想回家，让传凯再去争取，结果是，今晚结账，明天上午走。到晚上，姚莲让传凯把三个孩子送回家再自己来医院，又把路上遇到坏蛋的经过说了一遍。

出院回家以后，传凯才说到警察看医案。姚莲知道贾大叔报了案。抓到那两个坏蛋才好呢，关他们几年。不过传凯认为，这是人家的地方，警察难免偏袒。果然，下午挺晚警察来了，简单问了几句，让描述那两个人的模样，姚莲只记得一个。警察做了记录，他回去汇报的是：中年，中等个，中等胖瘦，不黑不白……

警察走后，姚莲道：“早点吃饭，去贾大叔那里吧，好好谢人家。还有出车一直送去医院的祝先生，明后天去谢。”传凯道：“得带点东西吧？”“不用，以后再说。”

两个人不紧不慢，望着贾大叔家，走去，估计人家正在吃晚饭。在门外等了一会，进去吧。

贾大叔大婶都夸姚莲。大婶抢着说：“姚莲比男人还勇敢，头一个打倒了，又来一个也不怕。你大叔说，不用人帮她，她也能打过。”

姚莲道：“头一个，什么都没想，打倒他是他自找，已经推他一个趔趄……”

那是在和女工们分路以后，走上这一段比较僻静的路，不过毕竟是城里。而且有准备：包里预备了一把扳手，厂里常常活儿多，下班晚。姚莲走这一段总是警惕着的，也有人跟踪过。姚莲隔着布包攒着扳手，故意做着稍微大幅的动作。坏人隔着布包，看不出是什么武器，又见她动作有力，自然还想着“身大力不亏”，不敢靠近，就走出这段路了。不过这一回，不算晚，路上并没有看出什么不正常。走着走着，突然旁边就冒出一个人，直接扑过来。姚莲一推，他就趔趄着踅到旁边去了。姚莲想拿出扳手，可是来不及，那人个不高，动作非常快，又冲过来，只好抡起包来抵挡。抡几下，扳手掉出来了，空包他不怕，被他抓住了手腕。姚莲另一手拼力打他，他也不松手。但他拉不动姚莲，也扭不了胳膊，却抓得很痛。突然就想到该踢他一脚，结果一下他就滚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又上来了一个，这回从后边扯住胳膊扭，打不到他。心里鼓励自己不怕他，几下抓住了他一只手，使劲抓，他正叫唤，滚出去那个又上来了。被这个打了一拳，打在耳门上，感觉头晕，不行，赶紧往回跑。想回到分路之前那边，那边就能等到贾大叔来了。那两个也追过来，他们腿快，姚莲就想起来大喊：“贾大叔，贾大叔！”他们慢一下，以为是诈，仍然追。贾大叔真的应声出现了，他们就吓跑了。

贾大叔每天都是走在最后，他要把全厂检查一遍，还得念叨着一项项地回头在心里再次确认一遍，还要和看门的交代几句，这才披着衣服离开。

姚莲和伙伴们一起出门，走一段就分开几个，到这里就自己一个人了。这是挺宽的路，不过有点荒僻，也许过去是大路，如今败落了。“千年大道走成河”，地势有些凹。南边是菜地，河，河那边才有人家；北边是荒场，土堆、乱砖石，粪场，柴草垛，再北边才有人家。这城里还比不过那乡下的纪侯村或者逃焰村。

贾大叔低头走路，猛然听见喊声，有点熟，还没想出是谁，快走几步，模糊中见是姚莲，就大声答应。又见后边有人跟着，就连声呵斥。那人一怔，跑开了，这才看出不是一个是两个。

眼看来到贾大叔跟前，姚莲就想坐下歇歇。一坐，就又想躺躺，侧身倒下了。

贾大叔失声喊：“怎么了，怎么了？”

姚莲道：“大叔，不要紧，我歇一会就能好。”

“这些坏蛋，打你哪里了？”

“不要紧，打得……不要紧……就是头晕，歇一会……”

贾大叔道：“传凯啊，也是姚莲在那块儿帮了别人就有人帮……”

贾大叔说的是。一天上班时，路上发生着争吵。一个中年女子气急败坏，抡起铁锹要劈男邻居。她却又手中“没有数”，威风过度，力气不足，自己都站不稳。眼看就要伤到身后年幼的女儿，千钧一发时，姚莲赶过去，出手挡住了——孩子安然，两个女人都摔倒在地……

争吵自然停止了，姚莲急着去上班，爬起身，拍拍土赶路。他们喊，感谢她，姚莲摆摆手走去了。这是班长的弟弟告诉贾大叔的。班长的弟弟就住在北边，听说了有个高个子女人为保护小女孩，挡下挥舞的铁锹，自己跟着摔了一大跤，还一句话不说，走了。不免心生几分佩服。这事就发生在他家前边不远的路上。

这一回，正在门前整理草垛，听到姚莲的喊声，有点急促，也没太在意。又听到是贾大叔失声问话，就隔着粪场踮脚观望，望见了。觉得这大概需要帮助，就走过来道：“得上医院吧，我去套车？”他估计，这就是那个高个子女人，这条路上行人不多，这样的大个子更少有。这及时雨，贾大叔自然感谢。

姚莲眼里什么都是晃荡的，要坐起来，却坐不稳；脑子不清，昏昏欲睡。让她上车，她还说自己能走，结果起都起不来，贾大叔扶着才坐到马车上。

贾大叔说的，还有姚莲自己记得是：医院不远，医生说，可能脑子内伤，需要观察。医院还建议报警所，贾大叔说回去时拐去警所报一下。姚莲却还明白，需要田兴瑞来。就让先打电话，叫田兴瑞带着孩子们来。班长的弟弟就先给田兴瑞打了电话。田兴瑞是带着纪珍来了。兴瑞请教明白，班长的弟弟是叫祝丰山。这一片有事应该是当班长的哥哥管，可是哥哥这几天感冒着了，弟弟就直接代劳了。兴瑞十分感谢，送出去挺远。祝丰山又说他去警所报一下案就行，兴瑞再一次感谢。

看姚莲已经挂着吊瓶睡了。这是姚莲看到兴瑞来了，纪珍也来了，大概放心了。纪珍哭了，姚莲喃喃道：“别哭，不要紧，不要紧……”说着说着就睡了。兴瑞赶紧补办了住院手续，向贾大叔大致了解一下，已经很晚了，就送贾大叔回去了。

说到去警所报案，贾大叔告诉，是那位祝先生去报的，他去更合适。应该去谢谢人家。传凯姚莲都说是，明天就去。

传凯感谢的话，向贾大叔大婶说了几次。离开贾大叔家，已经月光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