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建策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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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建策笺(1)
听说大办公室要拆,传凯得空过去看,见两个人在量尺寸,一个人往纸上记。拆的话还要管他什么尺寸!一问,说是改造,不扒。看老宋去吧,走到门前,锁着。隔玻璃看,里边空了。医务室也一样。问这里的办公室迁到哪里去了,干活的说不知道。问不出,去食堂看看吧,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问陈采买去,也没找到,只看到了小陶。小陶听说是要在那个大屋子里搭台子,好演戏。将来可以在屋里看戏,不用怕风雨了。传凯将信将疑,在里边搭台子,在外边量尺?小陶也不知道老宋到哪里办公去了。
这时候也该快到点儿了,得上班去了。明天倒白班,下午就有时间了。
倒了白班,半下午就升井了,洗澡、换衣完了,疾走去大办公室,里边并不是搭台子,是在拆顶棚,人不少,进进出出。这回问得有人知道,医务室搬到材料库旁边去了,这就行。其实不远,很快找到,张医生正准备下班。这新医务室也是旧房子,房间不大,一门一窗。医生说老宋的办公室还是和我隔壁,也是这么大。但老宋今天开一天会,到现在还没声音,就不能回来了。不用去看。传凯问,那大办公室腾出来要干什么?医生说改成俱乐部。传凯听不懂什么部,医生道,那是外国人的叫法,就是唱戏跳舞,娱乐的地方。其实大城市里才用得着,这山沟子——会长可是留过洋的,到底不一样啊。传凯大致明白,这也和小陶说的差不多。医生到点了,分手。他下班回家去,传凯食堂吃饭去。
饭后回走,想着。这次休班回去,急急忙忙,姚莲都生气了,说挣钱就不能缓一天两天。可是,没办法,早一天挣出船钱来,就能早一天离开。从铁器厂黄中宇办公室回去,就急急忙忙去看了看田先生,也没说几句话。田先生是个稳当人,他本来是准备问一些家乡情况的,听说明天就回矿山,也就放下不说了。他正看着《荒政丛书》,大概是勾起什么来了,没时间,只好以后再问。传凯把带回来的书摆回书橱去,又挑了几本。田先生说新书该来了,下回回来就行了。
走着想着,回到宿舍。宿舍里今天很平静,两三个人在里边悄悄地说着什么,传凯的铺在外边,隔着几铺,自顾自地找出书来,好几天没看书了。上夜班正好能砌一天坡,上晚班能砌半天坡。这两个班下来,快半月都没时间看书了。这是改七天一倒了,之前还十天一倒呢。现在白班,不能砌坡,正是该看书了。
有几个人回来了,屋里说话的人多了,声音也大起来了。一会就听说道:“别影响纪先生啊。”“是啊,别大声。”其实他们正是要“影响”的,不过传凯看进书里去了,还没反应过来。又有的说:“纪先生是谁啊,让你影响得了!”传凯只能接话了:“各位请随便吧,我也不过随便看闲书,不怕的,影响不着。”
“看闲书,不对吧?纪先生做工已经做了两份,还在上一份大学!”
“哪里,小学生,怎么能上大学?就看看闲书。”
“那可不是一般人看得了的,什么林子外边的。”
“《儒林外史》,就是闲书。”
“对了《外史》。听人家说过,那是大学的书,中学都看不了!”
“不是学校、老师教的书。是闲书——是、真是随便看看的。”
“闲书也不是随便就能看懂的,他说大学,也不是学生能看的。”另一个说。
“是不是翻译的事,翻译得太高深了?”这书确实看起来费力,不过慢慢看,随时再翻动前边看过的,也能看下去。传凯猜是翻译故意译得难懂。
“就是就是,高深了,高深。大学教授也不是都能看的。可是,翻译不是不能乱编吗?”再一个说。
“应该不能编故事。不过怎么说,还有差别,一个人一个口气。”
“纪先生可是会两国话啊。咱比不了。”
“我的韩语还差得远,就能说一点简单的。汉语呢,其实慢慢学,也不难。愿意学,我也能帮一帮。”
“算了算了。下井的!”他们很快转入与传凯无关的话题。
屋里静下来,传凯也想睡了,书放回去。顺便摸了摸包着的手表,这是姚莲和纪珍让带来的。传凯认为不需要,从小都是听着学校的大钟掌握时间的。大钟一响,轰轰的,十里八村都听得到,而且一天响几次。后来大钟被炼了——听说化了也没化出想要的铁,可惜——很快纪珍也不上学了。其实没有钟表也都过来了,有太阳看着太阳,没有太阳就估计。集体种地,上工有人在街上喊,下工随大流。现在这里也算是集体了,更好是住大宿舍,人多,上什么班的都有,耽误不了。而且别人有闹钟,虽然是怕太“闹”,用东西罩着,也都能听到。
又不由想起姚莲的话。传凯说这表让姚莲戴吧,她得赶时间上班。姚莲道:“你以为我在那里是干什么的?倒动咸菜缸还能戴手表!再说房东家的座钟到了整点不是都‘打点’吗,听得清清楚楚。还用手表?”是啊。原来,常来拉送东西的司机是带着手表的,在等着装卸车时,司机也常看着她们女工干活,不免聊几句。那人说的,男人在外,应该有表看时间……女工们就议论给自己的丈夫买手表,得攒三年,攒五年的。姚莲没说话,不过想自己家里有,得让传凯带去。把话说给纪珍,纪珍就听着房东家的钟声,对好了点;上足了弦;帮助姚莲说服了她父亲。可是传凯并不打算用,放着吧。
又一个班下来,该去看老宋了。老宋和医生都不用倒班,他们还得过一会才能下班,要抓紧去。走半路,意外碰到了“裁判”徐先生,几分高兴。好长时间没见徐先生了,正好说说话。他是要去看大办公室的,竟也对那里有兴趣。就一起看吧,问一下徐智超,说伤好了,在家里干点轻活。是,家里有地,地里什么活儿都有。说着话到了大办公室。里边旧顶棚拆得差不多了,檩子和梁都看得清楚,还发现,两侧有柱子排着。这说明一体的不仅是大办公室,两边还有小屋,拆了隔墙,柱子就露出来了。徐先生指着这一头道,搭台子大概得在这头,因为这头地面已经下沉了;将来门得从那头开。传凯不明白,那头是山脚,这头是路边,有门在路边,还要去山脚边另开门。不过没问,暴土扬灰的,看一看就出来了。原来徐先生也听说过要改成俱乐部,说俱乐部还叫什么会,不过不是会长的会。前边不远就是食堂了,自然是往食堂走,徐先生肯定想不到传凯急着要去看老宋。怎么办,去也得跑步去了,该到他们下班时间了,算了。去食堂吧。
吃饭,想起垛子说的老李的包。徐先生当时也不在屋,他听说不是一个人拿走的,还有管理员跟着,这样就不用担心。老李回来找,有处问去就行。又说起和老鄢一起砌坡,佩服传凯能挣两份钱,说不要累着。还说老鄢好脾气,对他带来的本家如何照顾,那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可全然不懂事。传凯和那个年轻人接触不多,不过砌坡的活儿是他给老鄢“看出”来的,老鄢又介绍给自己。想必这年轻人过于“自封”,还没学好待人处事就是了。
回走,徐先生问,给的什么奖励。传凯道,还不知道,徐先生不用当回事,给、也就给点东西是个表示就是,也不会是有多大用处的。徐先生笑了,道:“纪先生那么以为,没什么用的?不可能,会长的脸面啊。”传凯不太懂,上边还在乎下边,隔着好几层?不过也没问,因为有人赶过来和徐先生打招呼,前边也到了分道口,他一扬手,和那人岔到下坡小路去了。
传凯想,只能明天去老宋那里,也是从砌坡就没去过了。老宋好人,人也都这么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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