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打竖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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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打竖井(5)
既是张则成怕排把子加害,传凯和齐培俊也就不对别人说起,连放排的事也不提了。几天过去了,齐培俊有了主意想帮助张则成。因为他的情况也和张则成差不多,父亲去世早,哥哥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不过能照顾母亲。他的主意是:他自己扮作收购东西的,去看看张则成的母亲,随便取一点东西,多留下点钱,也打听一下情况。张则成只要指点能找到家,在村外远处等着就行。但是张则成不放心,怕被认识的人碰到。这样,事情就放下了。
这天下班一出罐,就有人告诉,明天需要检修,休班一天。多好的机会,不用请假,现在的假可是不好请的。但是张则成还是不想回家,别人当然也没法。此法不能帮,齐培俊去找传凯,让传凯想想办法。传凯是住在专门安排的宿舍,条件不错,有桌子、凳子可用。齐培俊和张则成是后加入打竖井的,并没有给调宿舍。传凯正在写着信,看到齐培俊来了,放下笔,两人出外边悄悄说一会。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得慢慢想,一两天是不行的。
传凯写的并不是家信,是写给吴宪江,让吴宪江帮忙。张医生通过老宋又叫传凯去一趟人力部,说他的朋友找不到云召老和尚,看传凯能不能托人找,传凯答应托吴宪江给找。送走齐培俊,又回来把信写完。
又上班了,才知道,是出了事:前一天蹾了罐。因为蹾得不重,采取临时措施将就着干了一个班。机器问题毕竟得处理,所以通知休班检修。可是这个班又出问题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有人下来告诉大家,收拾一下,提前升井。需要再检修,明天休班,至于后天能不能上班,还定不了,等通知。
吃饭还早,齐培俊建议在坑口旁边的山沟里走走。杨岔坑口开在杨岔沟的东岸,杨岔是雾沟的一个大岔,大致向北延伸。三个人向里走了不远,张则成就要回去,这是向北,而食堂在南,他不想走远了。显然,他没有心绪。他不知道这正是齐培俊为了他:打算趁着有时间,也没有别人掺和,一个让张则成散散心,一个也慢慢往怎么能告倒排把子这事上说,看纪先生是不是想出了新办法。这时候,齐培俊已经知道排把子死了,是张则成感觉对不住齐培俊的热心,终于对齐培俊说了实话。齐培俊并不怪罪,他明白了,这就不止是要躲避排把子的势力那么简单的了,那排把子充其量也影响不到全郡,而这里已经不是排把子那个郡了。现在排把子死了,而如果是那一脚……就该由警察管了,就是国家的势力,哪里都不行了。要回去看母亲,眼下难有好办法,就是齐培俊一个人去,也可能被追踪,找到矿山来。恐怕纪先生也没有法可想了,不过这就不该让纪先生知道,知道的人越少,漏出去的可能就越小。当然以后还是得告诉纪先生,即使到可以说的时候,也应该由张则成说。现在的问题应该是怎么告状,告倒他,他先得给偿命,那就好办了……。
看张则成不想走了,他不得不直接说道:“再走走,看纪先生有没有办法,应该怎么去告排把子?”“先不说吧。”张则成却出乎意料地反对,齐培俊语塞,传凯不知底里,也就没把张则成的话当回事,道:“一定得告他,也只有告他一条路,不然总是被他压着。排把子势力再大,也得怕官府。能不能确定是他害死你哥哥?光靠着那一段绳子,怕是说服不了人家……说不定那个马师傅能知道一些,是不是再找他打听。当然得过过这一段,等排把子的气焰消消,不要再被他害了。总得过一段时间,压停压停再说。”齐培俊听了赞成道:“纪先生说得对,需要仔细考虑,要是去告了,如果人家警察再说证据不足,不管还不说,很可能传出去,不是正好让排把子手下人……”没有说下去,低下了头。传凯并没有感觉,继续道:“等以后找机会,咱一块去放几天排,打听那些老手——则成还是在河边找地方藏着观察就行。”齐培俊道:“好啊,不过则成不去也行……”张则成并没有说话,不过他点头了。
此时前边“挨起”一只野鸡,野鸡横过小路,不顾一切钻进路边小灌木丛,但不是藏着,是咯咯叫起来,华丽的羽毛上下窜动,被套住了——有人在灌木里的间隙下了套。三个人正愣着,跑来一个孩子,他赶过去,却没有捉住野鸡。原来套子没拴牢,野鸡一急,带着套子,不是顾头不顾腚,而是昂着头斜向坡上跑。绳套在后边拖着绊着,孩子赶也赶不上。于是三个人帮助,捉住了。和孩子说了几句,谈兴断了,三个人回去吃饭吧。
通知说休班两天。传凯抓紧,又把老邱的故事补充一些,算是完工了;还把以前没看完的《宣和遗事》、《三藏取经诗话》再约略翻看了一遍,可以放下了;带来的几本书挨个看过几页,先正式看的是《粉装楼》,有兴趣。已经看了不少。
打牌的几个人看传凯不写了,要用桌子,传凯于是回到铺上。坐一会,趴一会,侧一会,仰一会地抓紧看。虽然没有看《水浒》那样吸引人,不过也挺有趣。越看越感觉这书受《水浒》影响太大了。又想,这些人物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了,罗焜等不少都是公门,胡奎、龙标等是草莽……忽然想到麻长红,他差不多也得算是“侯门”,而且是新的,现在的侯,不是我家这种不知几十代以前的侯。大官之子,难道也是……别乱想。可是书看不下去了。麻长红在一个叫“茂梗”的矿山,现在应该也在当矿工。他舅舅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来的地方,落脚地就是东馒岭那边,那他应该在哪里下海的呢?应该是……鱼换米,得是习惯吃米的,米还什么习惯不习惯,总比地瓜干好吃。忘了,是卖药材的人捎回来的……他还是不用走路,大河里的船一直坐到海边……他该好有信来了,说不定已经找到舅舅了。不容易呀,才多大。歌唱得好,可是说这里的话不行,不知现在怎么样。
这两天,没见到齐培俊和张则成。又上班了,齐培俊悄悄告诉,两人在沟下边水宽处研究怎么放排的事。其实雾沟水少,不能放排。齐培俊没见过怎么放排,估计传凯也没放过排,而他又不打算让张则成去,就从沟边弄几块木皮在水里试验,让张则成讲解。
临近下班,又通知检修,这回休班三天,说不定故障又严重了吧。议论纷纷,但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一次次检修。传凯走慢一些,他两个也慢下来,别人过去了,传凯才说“三天的时间就能去一趟了”,张则成道“放放再说”。传凯道:“则成不去也行,不是研究过了,培俊知道一些就行,反正得跟着人家干。”张则成低头不语,齐培俊道:“纪先生,还得再放放,不用急。”传凯感觉这俩小伙子实在是谨慎,也好,就放放。
传凯继续看书,分秒必争。不过不缺书看了,倒是再精彩也不会像当年看《水浒》那样,看好的不抄下来就心事得没法往下看。这看快了,也就难以记得清楚,还没看完就有些情节张冠李戴了,不过那也都不是主要的故事情节。正看着,有人叫“纪先生”,传凯一看,是丁达运,忙道:“哎呀,丁先生。”就又看到像是麻长红走过来……
《关东路》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