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准备找活（2）

在田先生那里说到今年牛年能好起来，传凯道他听那个老邱说“侥幸过了庚子年，路上走的是神仙。”田先生却倒没听说过；又说“寅卯年间睡方醒……”田先生道他记着有这个意思，不过说的还是有不同，以后查查，现在没有这样的书。又说那些不值得认真。传凯道：“康先生也说这些不能认真。老邱呢，当时说的时候，是乍见面，不认识他，问他了，他也故意拿捏不说。以后熟一点了就又没有机会再问他。”

不想老邱的话了，得找活干啊。其实早就待不住了，且不说过海需要钱，就是不过海——当然一定得过——五口人，什么不得花钱！姚莲再能干，光是依靠她一个人也不行。何况已经预支了工钱。

写信给那个丁达运，上雾沟矿山去干。这是年前就考虑的事，但是传凯并不相信那挣三倍的说法，不过比打渔稳定，也能多挣一些应该是真的。当初打渔，名义是想多挣钱，实际是为了问路去东北，就不会打算跟他去。可是和姚莲商议，她反对，说道：“先歇着。不是说‘耍正月，闹二月’吗——身体还需要再养养。就是以后干活也在隆山找，不去远处。”“入社后，哪里还有闹二月！正月也耍不完。都是过了十五就上工，到十八九才干是晚的。修水库那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就是入社前，普通农民也不能真的两个月不劳动，不过就不下地是了，家里还有很多活儿呢。养牲口的人家得铡草喂料、起圈垫土，得准备春耕春种的耙耢梨、得修整好推车。推车可是大农具，先得用它“送粪”下地，后得用它把收获物推回场、推回家，还能用它接送亲友。就是不养牲口的也得养猪养鸡，也得“撂粪”、捣粪，也得准备“杈把扫帚扬场锨”。打苫、轧绳家家得做，至于吃水要去外边晃荡着挑回来更是家常必须……传凯说这些，姚莲当然都经历过，她不过想让传凯多养些日子，说道：“这不是伤着了吗！再说这里又没人管，自己说了算。”

传凯想说自己也得有能力才可以说了算，现在需要挣钱呀。就听到有人叫门，怀庆怀英都听出来是王光朝。得到大人同意，两个就跑出去开门。门是虚掩的——传凯在家，白天门不关。一开门，是王光朝和王光旭两个，引他俩进屋。

王光朝拿来一张纸条，说是他叔叔回厂里查了记录，才写的。传凯看，写的是“雾沟那里是机械厂，属于开胜矿山。雾沟矿山也就是开胜矿山。”传凯没有全明白，不过知道后边这句就行了，且放下。

传凯问，你叔叔说他是从别的厂合并到铁器厂的，前边那个厂怎么了？孩子说不很明白，不过多问几句，传凯就还是弄明白了。原来王明焕先是在汉城干，他的朋友办了个小厂，要他回来帮忙，就回来了，这里也是家乡。这个厂小人少，需要多面手，王明焕是巧手，也正是多面手，什么活儿都能干。其实小厂挺兴旺，可是铁器厂看好了那地方，愿意出高价整个买去，还可以安排所有的人进铁器厂——朋友商量大伙都同意，就并过去了。

回答了传凯的问题，王光朝和王光旭两兄弟急不可耐地凑到怀庆怀英两兄弟身边，道：“过两天，有跳舞的，我俩来叫，一块去看。好吗？”怀英蹦高，怀庆却看着父母，传凯点头。姚莲问：“在什么地方？”道：“就在街上。”“谁带你俩？”“不用大人带，一块去的人多。”姚莲没再问，心想，他们去不去大人的他们熟，咱得有大人跟着。

王光朝和王光旭来叫了，说跳舞的很快就能过来。这就已经离上次来过去三天了，传凯去田先生那里了。传凯不在，只能姚莲跟孩子们去。纪珍道她不去看，在家还有针线活，也不想看。姚莲说：“活再说。他俩说是挺好看，就去吧，看看热闹。锁门。”怀庆怀英也怂恿，于是急急忙忙，一起来到街上，拐了两个弯，就是大街。已经听到锣鼓声，歌声。王光朝道：“就快过来了。”姚莲道：“那不用忙了，等着过来再看。”步子慢下来。王光旭却向后指，原来是姚莲的两个同事追过来了。她俩喊着追，姚莲和孩子们根本没听到。

需要姚莲去上班，有急活。社长自己在外没回来，要贾大叔一早安排，他却忘了，还当后天休完假才上班。不过放假以来，他每天上午都到酱园不紧不慢地逛一趟，今天这一逛才想起来有活急等着，已经晚了。就跑去叫临近的，让她们再找人。

怎么办，传凯不在，自己走了，不放心孩子？这是急活来找，哪好不去！两头不能兼顾。姚莲看着纪珍问：“我去上班，你们看一眼，就回去，行不行？”“行，行。”纪珍怀庆一齐回答。虽然并没有完全放心，姚莲还是和同事走了。

“啊，哎！”纪珍招手喊，喊着喊着想起名字来了，“秀彩，秀彩！”那是秀彩在翘脚喊。可是纪珍的嗓子不算洪亮，也少有机会大声喊，喊不响。怀庆也帮着喊。隔着并不远的“表演场”，那边没听见。倒是那边先看到了高个纪珍，并且喊，纪珍是不经意看到了秀彩招手，却也没听到喊声。人太多，人流虽够不上翻江倒海，却也是塞满了整个一段街筒，人声、鼓乐声振耳。中间是各种各样的“杂耍”，观众被压缩到两边贴着墙，或者被挤进门洞。纪珍还得拉着两个弟弟，三个人被挤得随“漩流”转身，已经失掉了王光朝他们几个，不能再失散他俩。再看那边，秀彩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被“裹挟”着走了一段，纪珍看准一个门洞，三个人挤进去，贴里边不动。这里看不了表演，只能见人过。终于，人不拥挤了，走出门洞，贴墙逆行，离开了人群。纪珍和怀庆四外打望着，没有秀彩的影子，不得不离开那段街。虽然没有做到交代的“看一眼，就回去”那么短，其实也没看多少，时间都花在门洞里了。不过天刚晌午，回望一眼那过去的人群，也不见王光朝他们，往家走吧。

《关东路》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