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画眉鸟动听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连日来的疲劳已经完全消失，大腿又焕发出以往的活力，兴奋地有些按耐不住，一种强烈要锻炼的欲望充实这全身。桌子上的数、理、化复习书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还是捡起老本行对我更有诱惑力。

 

为了尽快恢复体力，我开始了全天训练，就像当年在北京队训练一样，早上出操跑10公里，下午三点再进行一次专项训练，主要做一些短距离的上坡跑。

 

一个人跑在山间的小路上，虽然很孤单寂寞，但心里有了奋斗的目标，内心还是很愉快。尤其令我开心的是，最近身体反应特别好，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我脑子一热，决定再给自己增加一点运动量，跑12公里，向小包山方向越野。

 

我一口气跑到了小包山篮球场，本打算观看一下球队的训练再返回，可是篮球场上一片静悄悄，球队上午没有训练，我带着满满的遗憾返回四角田。

 

往回跑是一路大上坡，我的体力出现了严重透支，身体发软冒虚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我默默地鼓励着自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大强度训练一连进行了三天，第四天早晨，我不得不停止了训练，因为我又出现了严重的血尿。看到像酱油一样的尿液，我心里真的很害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来到医务室找李反修医生看病，李大夫说：“你还是去卫生队验验尿吧，检查一下尿液里有没有蛋白？如果是单纯的血尿还好说，这很有可能和你的运动有关，也就是说：是运动性血尿。如果说同时伴有蛋白出现，那可能就是肾脏的问题了。”

 

唉！我也真是命苦，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在北京队时，大运动量过后，我转氨酶升高，并伴有黄疸出现。如今可倒好，还没怎么上量呢，就又开始尿血了，我现在的身体怎么这么怂？如果真的是肾脏出了问题，岂不是就成了一个废人？

 

通信站今天没有去小包山的车，我自己顶着太阳去了卫生队。心里有事，精神就提不起来，走起路来感到浑身乏力。

到了卫生队，医生给我做了两次化验。

 

运动前：

尿蛋白 ∅ WBC(白细胞)0-1/ml RBC（红细胞）0-3/ ml ；

 

运动后：

尿蛋白++ WBC(白细胞)0-1/ml  RBC（红细胞）++++/ ml 。

 

结果表明，运动后的血尿要比运动前严重得多。卫生队医生紧锁眉头端详了半天化验报告，然后给我开了一张会诊单说：“你的情况有些严重，你还是去303医院做进一步诊断吧。”

 

血尿持续了一天就消失了，我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儿蔫儿的一点力气没有。运动量稍微大一点就尿血，照这样下去，即使参加了昆明军区选拔赛又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去走个过场，必须要找出原因解决掉。

 

坐上卫生队的会诊车，一清早就到了建水，大街上很热闹，店铺前摆放着各种小吃，烤豆腐的香味儿很诱人，馋的我直咽口水。刚从昆明出差回来，差旅费还没有报销，裤兜里镚子儿没有，只有一张会诊单，正像罗大佑《童年》里唱的那样：“……福利社里什么都有，就是兜里没有半毛钱。”

 

现而今是，建水大街上什么都有，我的兜里没有一分钱。北京人常说：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我可倒好，两样全占了，整个一个黄连树下种苦瓜，苦的不能再苦了！

在赶往303医院的路上，我试着慢跑了一下，万幸的是，这次没有出现血尿，如果像这样的慢跑还尿血，那我可真成了一个废人了！见不到血尿心情就舒畅一点，我坚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应该是运动性血尿，不过具体诊断还要看303医院的结论。

 

303医院的医生看过卫生队所写病历，感觉有些严重，医生对我说：“你最好能住院全面检查一下，单靠一两项检查谁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大夫，我还打算参加昆明军区的田径选拔赛呢，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只要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比赛完再来住院行吗？”

 

“你要参加什么比赛那是你的事，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去参加。这样吧，你现在再去验个尿，然后就去外面跑跑步，就按照你上一次尿血时的运动强度跑，回来后再去验个尿，咱们先看看运动前后尿液变化。”

 

我按照大夫所说，又验了两次尿。要说也气人，我从医院跑到建水，又从建水跑回黄龙寺，我尽可能像比赛一样拼命跑，直跑的老百姓都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不知道这个当兵的在撒什么癔症？可就这样折腾，到了医院尿液一点没变色，化验结果：未见血球及其它。您说气人不气人？

 

莫非刚才出门跑步时，我遇到了李青，他请我喝了一碗木瓜水。小川说：“过去在体校训练时，我也出现过血尿，医生说是营养跟不上造成的。回去要增加营养，注意补充糖分，还要多喝水，后来我就再也没出现过。”难道是糖水起的作用？

 

医生看过化验单后没有任何表情。“你最好明天再做一个肾脏的X光，检查一下肾脏有没有结石？如果没有，那就可以得出结论，就是运动性血尿。”

为了尽快找出病因，我只好又在建水多住一天，等明天一早检查完肾脏再回连队。

 

肾脏造影必须要把肠道清空，医生给我开了一瓶蓖麻油，让我晚上10点喝下去，而且10点以后不能饮水吃东西，要等拍完X光片后，才能进食。这倒不错，歪打正着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饭辙呢。

 

夜晚，二大队的李青也住进了医院招待所，他是来泡病号的，我们俩从新兵连分手后，就再也没有在一起过。

“我打算今年复员回家，你呢？”

我欲言又止没有回答。

“你还真打算在这里熬满三年啊？在山沟里待着有什么意思？听胡志强来信说，不管当一年兵，还是当三年兵，回家都管分配工作。”

 

“我觉得这样回家太没意思，当初我是和父亲赌气出来的，如今两手空空的回家，我有点没脸见人，也有些不甘心。”

 

聊到夜里10点，我打开医生给的蓖麻油，这东西稠稠的粘粘的，喝到嗓子眼儿后，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感。我每喝下一小口，胃就会往上翻腾几次，那滋味儿，真是说不上来的痛苦。为了治病，我捏着鼻子强忍着痛苦往下咽，生怕喝的量不够，明天白忙活。长这么大，就从没有遭过这个洋罪，住院的生活再好，我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喝完了蓖麻油，我和李青继续聊部队里的人和事，李青告诉我：“新兵连的老班长杨仁瑞留在昆明工作了，我们去段家营拉练时，我去昆明找过他，他现在一家合资单位工作，每月能挣一百多元呢！”

 

提到老班长杨仁瑞，我真的打心里很感谢他，他是我来部队后的第一个班长，为人耿直说话直率，经常把“妈了逼”挂在嘴边。那时，我不懂事，总是变着法儿给他出难题。如今经历了很多事，才渐渐感觉到，有些人嘴上说话刺耳，但骨子里并不坏，而那些说话像抹了蜜的人，背地里下刀子最狠。

 

我俩正聊着，肚子里忽然就像是开锅一样闹腾，而且说来就来，刻不容缓。我抓起一张报纸，连衣服都没顾上穿，光着膀子就往外跑，去厕所已经来不及了，好在303医院招待所建在山坡上，坡下是一片苹果树，我也没有时间考虑更多，蹲在果树下就开始排山倒海一样的倾泻。

 

提上裤子还没等走回房间，第二次“洪峰”紧接着又汹涌澎湃的来到……就这样，大概从凌晨一点开始，我整整被折腾到天亮，肠子都快拉出来了，肚子是空了，人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X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的肾脏里没有结石，医生给我的诊断是：运动性血尿。建议：少运动，注意休息，多喝水。

 

拿到这样一个结果，让我又高兴又难过。我刚满二十岁，现在就让我免体，这不是和落床差不多了。不让运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脆。

 

回到连队，我把自己的烦恼写信告诉了父母。在家时，有了小病小灾儿，和父母一说，他们就会有解决的办法，四个孩子当中，除了弟弟小时得过猩红热，其他几个人就从来没有得过大病，在我的眼中，父母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保护神。

 

很快，父亲给我寄来了一个从本草纲目上抄来的传统秘方：车前子加红糖冲水喝，每日三次当茶饮，可治疗尿血症。

 

我半信半疑的买来半斤车前子，购买红糖可让我犯了难。建水当地的红糖很粗糙，一坨一坨就像是泥疙瘩，和北京的红糖区别很大。我不清楚红糖和白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甜的吗？为什么偏要用红糖？

 

通过向李大夫请教，我才明白了这里面的奥妙。原来。红糖、白糖、冰糖都来自于甘蔗。先做出的是红糖，它的营养丰富，是属热性的，有补血作用，与生姜汤在一起煮水可以祛寒，治感冒。红糖经过提炼后，就做成白糖，白糖是清凉的，夏天西红柿拌白糖，可以祛暑。白糖经过脱水结晶，就成为了冰糖，冰糖可以润肺生津，梨加冰糖可以治疗咳嗽，润肺化痰。中医根据三种糖的营养不同，应用也各不相同。

 

几天过后，果然奇迹出现了，我的运动性血尿真的消失了，而且再也没有反复。看见清澈的尿液，我的心情顿时舒畅，又重新开始了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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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北京人，1964年出生，祖籍辽宁丹东，网名“北京老兵”。1982年10月入伍，1984年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1985年进入广州解放军体院学习。1987年考入北京大学分校学习新闻，1990年在央视体育部实习，参加过亚运会的转播工作。2005年起，在新浪博客上闲暇写作、摄影、随笔上百篇。2019年开始，在公众号发表文章，欢迎您关注我的公众号”迟暮斋“，感觉和您的口味，就用手指点亮“在看”支持北京老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