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五、六)
(2009-11-06 1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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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图猛子褥子金锭史翠儿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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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史翠儿竟然有这么多宝物!我一听,喜出望外。看来这次没白跑。金锭我不要,老虎皮是国家不准私自买卖的东西,除了这两件,她还有四件宝贝啊,我兴奋的想跳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听听她要的价钱。
她却说:我现在只有一件了。
“那几件你卖了?”我急了。
“没买”
“跑哪里了?”我又急了。
“你别急。”史翠儿不慌不忙的说。我心想,我不急才怪呢,千里迢迢的来了,为的就是收集那些宝。
总在庆有家住着也不是个办法,史翠儿用分来的现大洋购买了几亩地。她想让庆有帮自己在地头盖几间房,她好和年喜住进去,庆有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你们孤儿寡女的我不放心,掌柜的去了,我就得保护你们,我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盖盖,你们娘俩住,我去住地头。庆有把自己的现大洋也换成了地,紧挨着史翠儿的,庆有在地头盖了个窝棚,日耕夜息。
当时,国内的局势动荡不安,不时有各种让人惶惶然的传言,但都没有真正殃及他们的生活,庆有种地种得好,史翠儿女红做得好,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有模有样。
解放的时候,庆有和史翠儿被判为了富农。庆有和史翠儿在村里的人缘好,日子和以前也没出现不同。
史翠儿总是不放心自己的那几件宝物,在一个月黑人静的夜晚,她把两块金锭和灯盏用破布和油塑料纸裹好,悄悄地埋在了自家的田里,虽然那块金锭不一定比别的几件宝物值钱,但金子总是最惹人眼的东西,她不能不防着点。
史翠儿在老虎皮外面做了一层花布棉罩,看起来象一个普通的棉褥子。玉镯子不带了,在胸前做了一个小兜兜,贴身放着。那副砚台,史翠儿看不出宝贝在哪里,可它是个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等到年喜上学的时候,可以用,她把它放抽屉最里层了。史翠儿还想把墨竹图放起来,正在卷轴,庆有说:你拿这张擦屁股纸做什么呢?可怜的庆有到现在也不知道史翠儿拥有这么多宝物,不仅庆有不知道,做土匪时,伙里的那些伙计们应该都不知道。想想,识货的人能有几个呢?这么想着,史翠儿就不把这张画看得那么金贵了,也不想藏起来了。于是,她把这张墨竹图挂在了卧室里,床的前面。有一次,邻居王婶进来,说:翠儿啊,你拿什么做墙纸不好看呢,偏用这么黄蜡蜡的一张纸,还画着那么几个黑不溜秋的叶子。史翠儿听了,忍不住笑,更坚定了这张墨竹图挂在那里的安全性。
拥有这么多宝物,就是拥有了钱,拥有了钱,就是拥有了安全感。女人是弱小的,弱小者总想寻找安全感,史翠儿的心里是塌实的,因为她有她的安全感。
这是猛子用生命给我换来的安全感,史翠儿想;有猛子在,我也会有安全感,我宁愿要猛子,也不想要这些宝贝,史翠儿又想。
年喜一天天长大,日子在平稳中过了一天又一天。年喜八岁了,认了不少字,喜欢画画,家里到处都是年喜的作品,史翠儿高兴得什么似的,总是鼓励他多画,她想:如果我的年喜能画出郑板桥那样的名气才好的,我就什么也不愁了。
史翠儿给年喜买来了各色颜料,年喜高兴得什么似的。年喜在卧室里画画,史翠儿望望墙上的墨竹图,仿佛那是年喜画的,史翠儿美滋滋的想着,去给年喜做饭了。
史翠儿做完饭回来,心凉了半截,那副墨竹图被年喜涂得面目全非,上面画了个色彩斑斓、昂首高啼的大公鸡,连落款都改成了李年喜。
年喜站在床上,双手插腰,得意洋洋的看着史翠儿问:妈妈,我画的大公鸡是不是很好看?
史翠儿的脸登时就白了,一下子瘫坐在床边,半天也没缓过来神。年喜吓得什么似的,连喊:妈妈,妈妈。
这都是命啊!这张画命中不该是自己的,那张罗聘的鬼图不是让庆有擦屁股了吗?
史翠儿也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就什么都忘了。
那张大公鸡还在墙上挂着,只是,年喜这孩子再也不画画了。史翠儿后悔:是我那天的举动吓着了孩子,按说,这孩子画的公鸡可真不赖,论形态、论神态、论色彩,都不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画出来的。
“年喜,年喜,你看你画得多好,再画一个给妈妈看”史翠儿鼓励年喜,年喜好象没听见。说了几次,年喜都好象没听见。后来,画笔也没影了。
不画就不画吧,那是孩子不喜欢了,史翠儿不想让孩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年喜很听话,史翠儿给庆有做好了鞋或者缝补好了衣服,就把年喜叫来:“去,给你庆有叔送去”,年喜就一溜小跑着去了。
年喜还学会了跟在庆有后面做一些简单的农活,看着年喜一点点长大,史翠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现在,最让人揪心的是庆有,已经20岁的人了,也不娶个媳妇。史翠儿托人给他说了几个,他都看不上,嫌弃这个呆,挑剔哪个丑的。有几次,史翠儿都想说说庆有,可总逮不住机会。
庆有长大了,再也不整天围着史翠儿,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了,没事的时候,很少去史翠儿和年喜的家。在史翠儿面前,他象一头老黄牛,只是默默的给史翠儿耕种着那几亩田。
史翠儿想:我不能让庆有的事一直揪着心,今年年底前,我一定要让庆有娶上媳妇。
可是,史翠儿没能在年底办成这件事。因为,不久,发生了一件让史翠儿心都死了的事情。
那个冬天真冷,太阳冷得天天躲在老天爷的后面,从没出来晃晃眼。忽一日,阳光普照,史翠儿拿出了被子褥子到院子里晾晒。
太阳地儿下面真暖和,史翠儿和年喜躲在背风的地方晒太阳。
史翠儿在纳鞋底,年喜依偎着史翠儿,给她讲学堂里的笑话。年喜讲得真好笑,娘俩开心得笑了一阵又一阵。年喜笑起来的时候,和猛子一模一样,豪气、爽朗,笑弯的眼睛象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而动人。史翠儿看得好几次走了神。
祸从天降。这话不假。
说也奇怪,平地里忽然刮来了一阵大风,把晒东西的绳子挂得晃来晃去,又一阵更大的风吹来,把老虎皮做的那块褥子,吹向了屋头的山下。
年喜知道妈妈喜欢这块褥子,一个纵身,随着褥子冲了下去,结果,孩子没有刹住脚,整个身子横里倾倒,顺着山坡咕噜噜滚了好远。
等到史翠儿赶到的时候,年喜已经断气了。一块大石头正绊在头部,年喜的鲜血染红了石头。
残阳照在殷红的石头上,刺得史翠儿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后来的事情史翠儿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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