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痕迹（四） 

                                     小说作者：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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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需要塌实的生活，一切都顺其自然，才能保持心安。经过了这场风波，要做校长的想法被我从心里悄悄地抹去了。然而，坐着，站着，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想薛校长。

他在公众场合的严肃严谨、指挥若定；他在私人场合的亲切友善、幽默风趣，都一一的涌上心头，有社会责任感并富有温情，这是我喜欢的男子。而当我无意之间，发现了他的内心世界，发现了他正经受着和我一样的苦闷，我却再难忘记他了。

他有妻，我有夫，我知道我不应该去想他的。然而，有一种内在的、陌生的、自己掌握不住的东西在作怪，把他的身影时不时地拉到我的面前。一起拉来的，还有他挺拔的身材、他的棱角分明的脸。

我开始有意识地躲避他，再不给他带早餐，也再不故意去他身边。

我想平静的过自己的生活。

 

这是一个周五的下午，老师们都早早回去了，我因为要安排布置周一的工作，走得很晚。

夕阳象一双大自然的巧手，把天空染得一半桔红一半暗蓝，把光与影调和得那么迷人，把我的影子拉得颀长颀长。儿子在幼儿园，这个周末，幼儿园要搞活动，让明天早晨再接孩子。没有儿子的家，我是一点不愿意回的。

我缓缓地推着车子，慢慢地欣赏街景，走到一处街心公园，深深的嗅着晚风吹来的阵阵花草的香气。

 

“桂梅”有人在身后叫我，我听出了是薛校长。

我转过身去，望着他。

“我在这里等你！”我很奇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学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说。

“一定是要学校的事情吗？可不可以向你说说我自己的事情，给你做做思想汇报？”他仿佛开玩笑，又仿佛若有所思。

“我又不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我是教导主任，只会给人安排教学任务。你如果想给学生上课，可以找我，我给你安排。”我开玩笑。

“这个思想政治工作你必须做的！如果不做，就出大问题了。”他回答.我吃惊的望着他，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说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躲着我？”他问。

忽然之间，我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泪水打湿了双眼。

“桂梅，你看，你怎么又这样了！我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特别是你的眼泪。”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什么叫特别是我的眼泪？我算你的什么呢？这么多天，你甚至懒得看我一眼。”话一出口，我把自己的心思都透露出来了，再听听自己的音调，完全不是平时和同事交谈的语气，我顿时有些发窘，把话语止了下来，望向远处鳞次栉比的楼房。

“傻梅！我哪一天不在关注呢？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呢？啊，我知道了！……你每天也在偷偷地关注我，是不是？”

“不说话，就是肯定回答。”顿了顿，他的手臂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和肩膀。

“两颗孤寂的灵魂能够在过眼云烟的世态中遇见并相识，应该是弥足珍贵的事情。你以为我会把你忘记吗？”他的头凑近了我，胡子茬儿扎得我的脸麻麻的。

一股情感的热浪从心底涌向全身，但刹那间就凉了。我灵活地扭动了身子，从他的胳膊下面溜了出来。

“你又在躲我！”他心伤地说，现在的他看起来和平时的薛校长完全是两个人，平时的薛校长干练、阳刚，现在的他孤独、无措。“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难道让我暴露自己的隐私，就是在做你的思想工作？”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我忽然无情的样子。他答：算是吧。

我答：我不会告诉你。

“那么，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躲着我，好吗？”他说。

见我没有答应他，他一连珠的说了下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孤寂！工作、工作，除了工作，我没有别的。我喜欢看着你，象一个亲人一样的看着你，我喜欢看你小巧的身影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喜欢听你快乐地嘻嘻哈哈地笑声，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感觉生活原来还有许多美好。所以，我不能见不到你，你不能再躲避我了。”他和我保持着两步的距离，那声音——从肺腑里发出的声音，象鼓点一样敲击着我的心。

“好吧。”我答应他。只有我自己知道躲避他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是那么苦涩而漫长。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躲避我了吗？”他继续追问。

“因为我想过平静的生活，因为我不想吸引世俗的眼球，更不想搞办公室恋情。”我望定了他，大胆地说。

“不会的！我们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是有自知之明和自制能力的人，况且又是为人师表的，我们不会发生太多。我所需要的只是一点人情的温暖，不会奢求更多。”

 

我又开始给他带早餐，他也开始象过去一样来吃。我们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但我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抛弃了功利，抛弃了所谓的追求，注入了感情，给他带早餐变成了让我最快乐的一件事情，看着他吃，更是莫大的幸福。

他给我的谈话也再不出现虚浮的玩笑。

有时候，按耐不住一颗狂跳的心，我会忍不住热切地望向他，期望他能再开一个暧昧的玩笑。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男人一旦用了真情，就会珍视，就会抛弃一些虚浮的东西。暧昧？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只有爱情，永没有暧昧！”

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又踏实又温暖，一片安宁。我但愿我的心永远沉浸在这一泓安宁的潭水里。

他依旧经常来我的办公室，但总是坐坐就走，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但我知道，我们的心是通着的。

领导班子在一起开会，我再不处心积虑地表现自己了，我只是毫不张扬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那段时间，薛校长不知疲倦的画画。我几次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他都是一边往画布上抹颜色，一边听我汇报。

“为什么忽然痴迷画画？”一次，我问他。

“发现做画让我愉悦。”他说，“一拿起画笔，人就必须想像，抽象的思维与自由的想像，使大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最近，我的闲暇都用来写小说了。写小说时，思维插上了一对想像的翅膀，在自由的天空里任意驰骋，那时候，俗世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颗透明的心。做画与做文有异曲同工之处，因此，我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忍不住去翻看他的画。

这是一副朦胧的山水画，这是一副看不出头绪的抽象画，这是一副惟妙惟肖的花鸟图，我一张张的翻下去，最后，竟是我的一张面部素描！

我自己无数次的照过镜子，我看呆了！那盘起的发髻，那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唇角，那仿佛含笑又仿佛总是沉于思索的眼眸，都那么传神逼真。

右下角注着两个英文字母：MY  MEI！

我的心怦然大动！无论逼真的艺术，还是题词所带来的震动，都使我激动不已。

我抬起头，望向他，他正不转珠的望着我。他的眼睛流露着一股爱扶之情，径直地冲进我的心里。

我无语。时间仿佛凝滞了，我的心开始颤栗起来，我多么希望他能走近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拥抱，或者一个热吻，如果什么都没有，哪怕一个简单的握手也好。

“梅，每次画你画不出的时候，我都偷偷跑进你的办公室里去看你。”他说。

“有时候，我多么想用双手捧起你小巧的脸，轻轻地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啊，可是，我又知道我不该。”他现出苦恼的样子，然后，颤抖着声音说：“梅，我能不能看看……看看你的脸?”

说着，他走过来，激动地，真的捧过了我的脸。

 

“薛校长！”有人在门外面喊，是方卓。

薛校长慌忙放开了我的脸，我也赶紧恢复了常态。但是，一切都被方卓看了个清清楚楚。

副书记方卓是个急躁的东北人，说话大声大气，干事雷厉风行，为人热情豪爽，我一向很欣赏她的这种个性。有一段时间，我、林红与方卓是最好的朋友，自从出了我和林红的事情，我们显得比过去疏远了许多。

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聊那么多了，看见是她，我忘了刚才的尴尬，高兴地望向她。

没想到，她一副冷脸对我，继尔恼怒地望向薛校长，从嗓子缝里挤出四个字：狼狈为奸！

然后，风一样向外冲。

我呆住了，事情怎么可以这样凑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