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涅尔摄:负重的驮队

告别绿洲

十二月五日，父亲和霍涅尔各自给赫定发出了进入荒原前的最后一封信。父亲高兴地告诉赫定博士：我们从酒泉到敦煌是一次愉快的旅行。现在我们即将做完各种必要的准备，立刻就要出发。

可是信发出后的第二天晚上，该带的东西还是没有完全准备好，准备工作已经花去整整六天的时间，十二月六日夜晚，他们还在忙碌。再往西行就再也见不到人烟了，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父亲他们担心骆驼会死在沙漠中，担心人吃的东西带得不够，因此他们在敦煌补充了五百公斤面粉和七百五十公斤豆子，还买了活羊。仪器设备也得到了补充，否则到了荒天野地缺这少那可就没处买了。他们还买了柴火，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他们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因此这是劳累的一晚。

但是，好像越临近出发没做完的事越多。月光洒满了冬日萧瑟的大地，天气很冷，望着仆人们正在吃力地往驮架上装载货物，院子里忙乱异常，父亲和霍涅尔都意识到原来预计的准备时间太短了。

磨面粉和豆子需要很多的时间，那些骡子围着磨盘整日紧赶慢赶地走，还是有许多装着豆子、麦子的口袋堆在那里等着磨。还有刚买的那八只羊，必须把它们看好、喂饱，他们计划一路上要赶着它们跟着大队走，如果路上没有羊吃的东西了，就把他们宰了，放在骆驼上留着慢慢吃。

十二月七日，天刚蒙蒙亮，考察队便忙碌起来，可是还是没能一大早就出发，有那么多东西需要装，父亲让班彻在当地租来的驼队也不是很理想，价格太贵了，父亲发现这里面好象有问题，决定让另一个仆人马色去重新租骆驼，结果便宜了很多，只需出原来四分之一的钱。只是这十二峰骆驼看上去不是很强健，但是它们至少可以帮助父亲他们的那二十三峰骆驼多分担些要驮的东西。现在他们只留下班彻原来骑的那峰骆驼没装东西，准备在路上大家换着骑，别的骆驼全都驮上了东西。父亲和霍涅尔决定多用两天租来的骆驼，可驼队的主人却开始后悔，他似乎预感到从这本已十分荒凉的地方再向西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父亲他们深知，租来的驼队只是短期的帮忙，在以后漫长的探险日子里，真正与他们生死与共的只有他们自己的这二十三峰骆驼，因此必须好好照料它们、为它们保存实力，否则它们会在沙漠里死去。在沙漠里如果没了骆驼，他们自己也就别想活着出来。

准备工作忙忙碌碌又搞了一整天，加上骆驼和人又增加了，还需要协调，因此很晚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启程。东西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带不了的就留在了敦煌。他们还计划在途径罗布荒原的东部时留下一部分东西，以备回来时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到那里进行补充。

临出发前，羊又不愿意走了，还有一只竟然逃跑了。大家满院子追着羊跑，眼看着这只机灵的羊冲出院子，一出溜钻进了不远处一座庙宇开着的门。其他的主人家的羊凑热闹也跟着这头羊往庙里跑，这下可热闹啦，他们这群即将远行的人不得不耐着性子分辨哪一只羊是他们的，以免抓错了。父亲和霍涅尔在一旁看着觉着好可笑，庙是个神圣的教导世人善良友爱的地方，而他们却一大群人死命追逐着一头可怜的小羊。

真正出发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这是一个比较暖和的好天，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天很蓝，没有一丝云彩，可以看到沙漠、逆时针打着旋的几米高的小旋风以及远方高高的白色的雪山。

这一天，他们赶了许多路。他们的驼队出敦煌西门向西北西方向走了九公里之后，经过了最后一个村庄，开始踏上灰黑色细石组成的戈壁。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别了！可爱的绿洲！”父亲回头向最后的村落望了一眼，毅然勒了勒缰绳催着骆驼追赶着落日的余辉，驼道上扬起一阵细细的烟尘……

戈壁的表面极软，一不小心偏离道路，便会陷下去一二尺。要小心！父亲不停地轻声告诫着自己。

“如果知道，这次远行要过半年才能看见人和人居住的房屋，那一天我们绝不会这样毫不在乎地离开这人、这房、这文明的世界……”霍涅尔多年后不无感慨地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