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潭探险(《刘湘如精品散文》连载71(卷五梦痕集))
(2017-09-12 14: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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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潭探险(《刘湘如精品散文》连载71(卷五梦痕集))
刘湘如
啊!奇诡的景象!罕见的壮观!灿烂的胜迹!我见到了庐山白龙潭,在梦一般的险境中!
这是一条受冷落的荒瀑,它孤独而傲慢,躺在庐山北麓的莲花洞里。当人类把趋附的目光转移到庐山顶上牯牛岭—带时,大自然就偷偷把它包藏起来。它不卑不亢,洁身自好,久久安然地甘受着被人遗忘的寂寞……
终于有一天,我们几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友伴,怀着猎奇与探险的决心,前去寻访它。
沿着一条樵夫走过的山径,脚下踩上松软的落叶,我们一步一趋地攀行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们脚下的山崖变得愈来愈崎岖,小路也如时隐时现的飘动的带子,给人以莫测的感觉。树林与野草更加茂密,刚刚走过的来路也见不到了。遍地怪石,显得周围一片静谧,除了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一切都变得异常神秘起来。我们几个人的神经,不约而同地崩紧着,屏住呼息,东张西望,仿佛相互间都能听见心的跳动声……
渐渐地,不知不觉地,非常轻微地,我们听见一种似微风走过的徐徐声,再侧耳细听一会:潺潺……汩汩……琤琤琮琮……
哦,泉的声音!
大伙儿顿时惊喜雀跃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山风开始喧哮,像醉汉似的扑过来,天空中成块的低云在涌动,像要下雨了,有人嗅到了水的气息,不知是山上的泉瀑,还是雨前空气中的湿味?怀着希冀,怀着等待,一行人开始紧张的搜寻。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有人突然惊叫:“呀,见到了!”大伙儿抬眼望去,只见一块巍峨的丹崖高竖于前,从那丹崖之顶,有两股白色的涌泉倾泻而下,形成两道白哗哗的瀑布,飞腾的气势,濛濛的水雾,宛若在天空与大山间突然展开一片神话般的境界。俄顷,升腾的水雾聚成透明的水珠,喷积聚拢,夭矫折泻,跃过另一块横卧的巨石,汇到一个天然的深潭里,那横倒于潭上的巨石上,刻写着遒劲的有力的“白龙潭”三个大字,我们不知道它出自谁的手迹,但从字体的磨损迹印看,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
啊,这藏于石头世界的“白龙潭”,我们终于见到了你!
“白龙潭”下方有“百岁泉”,距潭约五里之遥,“饮泉成百岁,驾云上西天”,成了当地脍炙人口的民谣。如云如絮的“百岁泉”,因而成名。据说,喝一口百岁泉水能活一百岁,喝三口就是近千岁了。所以那里的竹林被唤作竹泉山庄,那里的寺庙也就成了远近的有名的铁佛寺了。
南京来的天濂教授忽发奇想:“我们何不顺白龙潭下溯“百岁泉”?众人同时叫好!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人人卷裤管,脱靴鞋,拄拐棍,跳下白龙潭,顺流小心而下,直到这时,我们才真正体会到“摸着石头过河”的妙趣。因为潭的下面全是石头,参差林立,纵横交织,那潭水只是从石缝间挤出一点空隙,漫溢开来,胡冲乱撞,奔泻向前,形成一条巨石与岩卵间杂的河床。
河床看上去没有尽头,一眼望去全是石头,有的峗伟、有的峻拔、有的峭峣、有的耸立、有倒躺的、有滚圆的、有方棱的、有凹下的、有凸起的、累累排列至远方,不计其数。我们顺流水的方向,攀援这些石头,仿佛攀援一座座险恶的山峰。流水有时在某个地方蓄积起来,成为一汪清小的湖泊,而我们要淌过去,就得不顾一切跳进齐膝深水,既忍受寒凉彻骨之苦,又得小心翼翼,免得跌进去出尽洋相。有时候,好容易过了一方水域,那高耸的怪石又挡住了去路,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爬到石头上小憩一会儿。那脚下的流水,经过一番周旋,则如脱疆的野马,无羁无束地闯荡开来,纵横且近乎疯狂的来去,在我们的脚下肆虐地呐喊着,咆哮着,令我们害怕极了。
更险的怪石,更险的急流,一齐在前面狰狞地瞅着我们,让我们感到寸步难行!
几个人的队伍,终于拉开了距离,每个人只顾寻求自己可以通行的道路。有人想打退堂鼓了,沿原路返回,但原路早已被疾流与石障阻断,真是进退两难!走在最前面的是天津来的刘春起医师,只听他高声喊叫:“不能犹豫,就是真的龙潭虎穴,也要闯过去!”语音未落,只听“卟咚”一声,原来是于濂教授,从一座险崖上跌进水里,这老太年已花甲,毫不示弱,撑着一只手向上猛力挣扎,直到刘医师赶来把她一把从水中捞起,她依然爽声大笑:“好险呀!”
经过好一番折腾,几个人的队伍又渐渐靠拢。人和水流一样,从石缝石脊间猛力开拓,才挤出一点点通行的位置,再跃过艰难的险障,向前行进一步,但水无形,可以不断变化,虽然时流时阻,总可以不断向前;而人这时早已变得十分笨重,每进一步都“难于上青天”!水可以细流聚集,形成力量,继而绕石避径,行峡底,过岩丛,一路喧嚷而去;而人则迫于聚散,身不由已,顾此失彼,各人只顾自身地小心谨慎地试探着摸索着走路……
险是人的眼睛看不见的。它在水那边躲着,在崖那边躲着,在怪异吓人的石头群中躲着。而我们唯一看得见的,仿佛就是自己的信心和侥幸的希望!不管前路何等曲折,境况何等幽险,坎途何等危迫,峡谷何等渊深,我们没有退路,只有“背水一探(战)了”……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的光景,我们一行失散的小队伍,又渐渐聚到一起,似乎前面也就快到“百岁泉”了,大家开始有些惊喜。刘春起医师举起拐棍高叫着:“胜利在望啦!”我们一听这声音都只顾向前望去:前面除了望不见的丛林,就是犬牙交错的石头。而我们偶然想起自己的脚下,低头俯看,竟不觉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们原来竟各自站在一个尖突的石柱上,急流飞过脚下,尽是漩涡,我们就如悬在空中的惊险栈道上,周围除了石,还是石,除了水,还是水,那水声碰击石头的声响,相互轰鸣成一片,又如同进入幻念中的蓬莱仙境了……
大家忽然发现有一种搁浅的可怕。前不见边际,后不见踪影,两旁危岭对峙。于是不约而同地各自瘫坐在一个石柱上,再也不想见那“百岁泉”的壮景了……
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七日于庐山莲花洞
原载《长江文艺》《合肥晚报》副刊
《散文》选刊选载
获中国游记散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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