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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山寻古(《刘湘如精品散文》连载9(卷四拾粹集))

(2016-01-21 21:22:06)
标签:

精品散文

鱼山寻古

分水岭

中国青年报

刘湘如

分类: 精品散文连载系列

鱼山寻古(《刘湘如精品散文》连载9(卷四拾粹集))                                                                            老象 刘湘如 

在落叶松软的小道上行进,我听到一种厉瑟的声音,像一个幽灵的嗟叹,又像从旷远的天庭边滚过的雷霆。这声音是从鱼山传来的吗?不,不是,鱼山的名字早已在古战的风烟中隐去。从两汉的狼烟到明清的烽火,拥兵藩镇的战车马蹄,曾一次次踏过它的脊背,而今它平静地睡去了,如一名匿居荒村的孤翁。可是我没有忘记它,我聆听它的呼吸,急急寻声而去。

踏着干涸的瘠土,散金似的沙粒,我第一次亲见这片土地上历代传述的艰险种种。这里是淮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大片荒漠上耸着灰黄的垄脊,奇形怪状的土丘,间以一条条深陷的沙沟。彼时隆冬初至,冷风飕过,四望茫茫。置身此地,仿佛回到古老洪荒的世界,感觉着冷漠,孤独,荒寂。

就在这大片的荒岭之侧,我见到了古淮河浮动的支流,风声和流水合伴,叮咚哗响如古驿道兵车的马铃,又像一支长长的洞箫,低奏着苍凉而古老的歌。我倾听,仿佛从这浑重的音响中寻到搏击的战鼓,历史渊源中失去的民土风物,万千遗闻……

在今称“八斗岭”的鱼山遗址,我的父老兄弟,曾一次次垦荒,耕植,他们携儿拖女,攀行在荒草丛中,荆棘路上。旱风凄凄,吹灭他们生存路上的希望,他们含着忧怨,遥望漫岭黄沙,代代相传着遥远的过去的故事:哪片沙滩,曾经是淮水泛滥冲没的家园?哪处沟垅,曾经飘拂过张辽垦田屯兵的战旗?哪里曾经驰骋过李鸿章的马队?哪里曾留下过淮河儿女南徙的足迹?

大地的一切都难令人感到好奇,然而在这浩瀚的土地的胸怀中,我却独想寻出一位历史人物的脚步,他就是一代诗雄曹子建。汉末三分时期,他因为失宠而未得志,空负雄才韬略,境遇冷落,凄凄惶惶,独善其身,到处飘零。

他曾骑着一匹瘦马,自淮河北岸来到这片荒岭上。时值大旱之季,他饥疲极了,腹空作响,肠渴打结,面对漠漠风沙,连病带渴而逝。《魏志》为之记曰:“植尝登鱼山,临东阿喟然有终……遂营墓其地,卒年四十一。”如今数遍岭上沙丘,已寻不见曹子建墓地的遗址了。逝去的史迹被深埋土底,王冠衣冢荡然无存。只有那凛冽呼号的风沙,默默告诉你人世流年是何等的莫测而艰深!

踏岭西行,绕过几个土坡,便到了“龙庙”旧址,传说这里曾为曹植死前小憩之地。没有王墟,不见寺祠,却见丛林环绕的涸塘。塘中芦苇也已干枯,偶见几点不知名的小草,被冻得红紫,像一丝丝褪色的血,俯伏在这里,那里。据传当年曹植昏倒在此,那具有灵性的马,急得四蹄刨地,居然刨开一眼泉,汩汩流淌,直至把整个荒岭都浸在水中。后来碰上个石匠,用一块石磨把泉堵死了。自此,这深埋岭下的马蹄泉,便成了四周乡民希望的寄托。他们年年在此挖掘,打泉,泉没找到,倒挖成了这口塘。有人在塘边盖了座庙,瘦骨嶙峋的难民,流水般来到这里,烧香,磕头,祈祷,他们跪烂了双膝,盼穿了双眼,依然难求一滴淮水。有人一气之下,又把庙拆了……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如今追踪寻古,不见昔时情景,只有那一簇簇古树默然而立,北风轻拭,如从古琴弦上滑冽的音响。天高气爽,田野无声,我忽而想到这苍然若画的一片古林,莫不就是曹子建当年骏马不落的鬃须?

在这里碎步徘徊,北望淮河缥缈,逆风扑面;西见夕阳坠地,残哺如血。我不禁产生叩天怅叹的纵横思绪:古今有多少才人志士,如行云匆马擦肩来去,而我们国土锲留的画卷才因此显得枝纵柯壮,气象万千!

我不禁因曹子建意外的早夭而纳闷:为什么历代超群之才,归宿都是这样的惨淡,凄零?为什么良骥难久?为什么刁鼠乘龙?为什么豪气遭灭?为什么阴险逞强?为什么正人君子遭暗算?为什么营苟小人反能赢?

踏着这荒漠的土地,我不禁想起明人李孚膏缅怀曹植的深切慨叹——

怅别白马王,

东阿喟身后。

斯人止四十,

旷代谁八斗?

才名是处重,

僻地争培塿。

不见洛川神,

哀湍泻林薮。

是啊,谁能相信旷代才人匍匐在沙荆丛中?如果我能向大地发问,我是要发问的:鱼山,你无底的胸中,是不是在叹息?在疾呼?在呐喊?

生于世乱之中的曹子建,十九岁作《铜雀台赋》,《文心雕龙》颂之为“援犊如涌”,挥笔成诗,“骨气高奇,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灿溢古今”。在建安才人中,他是最年青最有成就的一人,万般灵慧,绝世聪睿,竟如一颗倏忽一闪的彗星,流落于荒地沙丘,断了撼世的诗音,灭了清隽的歌喉,怎么能不叫人叹息呢?

……我的心在跳跃,翻腾,面对无垠的土地,遥想当年一代诗雄踯躅荒岗前的侷促情景,我似乎能感到黄色土层下的血液涌动!仰望广漠天宇,我又想见这块历史空间里正在出现的崭新的故事:你看,在淮河支流淠干渠绿带镶嵌的地方,春天已是丛花四照,散紫翻红,新居碧野上有袅袅的炊烟,呢喃的燕语,轻柔的鸟鸣……这一切成为历史的对照。我想:也许不要许久,不不,就在当下,春色又会染上我脚下的沙丘,每片树丛。我这样想着,顿感心胸开阔起来。耳边林木瑟响,是以舒悦的语调向我述谈:逝去的永远逝去,萌发的正在萌发……

 

 

原载《中国青年报》副刊1982 

选入《中国青年报刊优秀文选》

获中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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