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蕙草销雪，小苑梨花梦云”再考

                          ——从陈桥生《小窗幽记正宗》卷六022条之解读说起

                                       许贵文

    《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六《景》第022条曰：“中庭蕙草销雪，小苑梨花梦云”。

    陈桥生《小窗幽记正宗》对此条的解读是：

    【译文】庭院之中积雪消融之后蕙草就长出来了，小园里的梨花盛开雪白一片犹如梦中白云。

    【注释】①“中庭”句：语本唐·元稹《莺莺传》载，张生好友杨巨源《崔娘诗》曰：“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消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蕙草：香草名。②“小苑”句：典出宋·张邦基《墨庄漫录》卷六引唐·王建《梦看梨花云歌》：“薄薄落落雾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瑶池水光蓬莱雪，青叶白花相次发。不从地上生枝柯，今在天头绕宫阙。天风微微吹不破，白艳却愁春涴露。玉房彩女齐来看，认错仙山鹤飞过。落英散纷飘满空，梨花颜色同不同。眼穿臂断取不得，取得亦如从梦中。无人为我解此梦，梨花以曲心珍重。”诗写梦中恍惚所见如云似雪的缤纷梨花。后用作状雪景之典。亦作梨花云、梨花梦、梨云、梨云梦等。

    【评解】此条或化自宋·俞国宝《风入松》词：“东风巷陌暮寒骄。灯火闹河桥。胜游忆遍钱塘夜，青鸾远、信断难招。蕙草情随雪尽，梨花梦云与销。客怀先自病无聊。绿酒负金蕉。下帷独拥香篝睡，春城外、玉漏声遥。可惜满街明月，更无人为吹箫。”

    对于陈桥生的上述解读，笔者有两点看法：

    第一，《小窗幽记正宗》此条的【译文】和【注释】，使用了我的研究成果。现将2009年10月17日我发表在博客上的一篇读书札记全文移录如下：

                             蕙草销雪   梨花梦云

                                   许贵文

     《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六《景》第22条曰：“中庭蕙草销雪，小苑梨花梦云。”意思是说，庭院之中积雪销融之后蕙草就长出来了，小园里的梨花盛开雪白一片犹如梦中的白云。这是壮景，其意境清新自然，令人喜爱。

    中庭蕙草销雪——蕙草：香草名，又叫熏草、陵零香。亦比喻芳美。如“蕙心纨质”，比喻女子心地纯洁，性情高雅。“蕙草销雪”，意谓积雪销融之后蕙草生长出来。一说“中庭蕙草销雪”是“庭院之中，兰蕙消融冰雪”，非。兰蕙指兰和蕙，都是香草，连用喻贤者。这里说的是蕙草。积雪销融之后蕙草生长出来，是写景。说兰蕙消融冰雪，比较费解。唐元稹《莺莺传》载，张生好友杨巨源曾写过一首《崔娘诗》绝句：“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消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是说潘郎清润的脸连玉也不及他，雪刚融化时庭院中长出了芬芳的蕙草。风流才子在春天多相思，萧娘在一纸书信中悲伤得断了肠。（杨巨源《崔娘诗》见《全唐诗》卷333-110）“中庭蕙草销雪”本此。

    小苑梨花梦云——典出唐王建《梦看梨花云歌》：“薄薄落落雾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瑶池水光蓬莱雪，青叶白花相次发。不从地上生枝柯，今在天头绕宫阙。天风微微吹不破，白艳却愁春涴露。玉房綵女齐来看，错认仙山鹤飞过。落英散纷飘满空，梨花颜色同不同。眼穿臂断取不得，取得亦如从梦中。无人为我解此梦，梨花一曲心珍重。”王建此诗写梦中恍惚所见如云似雪的缤纷梨花。后用作状雪景之典。亦作梨花云、梨花梦、梨云、梨云梦等。（见宋张邦基《墨庄漫录》）

    [元]张翥《风入松》词以“蕙草情”“梨花梦”属对儿，曰：“蕙草情随雪尽，梨花梦与云销”。造语新奇，寓意深刻，耐人寻味。我以为，陆绍珩撰“中庭蕙草销雪，小苑梨花梦云”，不能不受张翥启发。

    将陈桥生的解读对照我的这篇文章，其使用我的研究成果的情况，读者就一目了然了。

    第二，《小窗幽记正宗》此条的【评解】，谓“此条或化自宋·俞国宝《风入松》词”，是误解。此词原题《风入松·广陵元夜病中有感》，作者非是宋代俞国宝，而是元代张翥。考《全宋词》将此词列为俞国宝的《存目词》，唐圭璋考证曰：“本书初版卷一百七十五据《花草粹编》卷八引俞国宝《风入松·广陵元夜病中有感》一首，乃元人张翥作，见《蜕岩词》卷下。附录于后。”已经说得十分明白。

    张翥（1287-1368）字仲举，号蜕庵，晋宁（山西临汾）人。累官翰林侍读，兼国子祭酒。著有《蜕庵集》、《蜕岩词》。此词载《蜕岩词》。据《元史》载张翥“薄游维扬，居久之”。其词作多有咏广陵者，此词外尚有《水龙吟·广陵送客，次郑兰玉赋蓼花韵》等。明·蒋一葵《尧山堂外纪》收录此词曰：“张蜕庵在扬州，元夜卧病，赋《风入松》词曰：‘东风巷陌暮寒骄。灯火闹河桥。胜游忆遍钱塘夜，青鸾远、信断难招。蕙草情随雪尽，梨花梦与云销。客怀先自病无聊。绿酒负金蕉。下帷独拥香篝睡，春城外、玉漏声遥。可惜满街明月，更无人为吹箫。’”清·朱彝尊《词综》卷二十九亦收录张翥此词。可见此词作者是元人张翥，而非宋人俞国宝毋庸置疑。

陈桥生谓此词作者为俞国宝，疑是失考致误。

    此外，将我的《小窗幽记译注》一书关于此条的解读抄录如下，供读者参考。

    【案】

    此条语本元·张翥《风入松》词：“蕙草情随雪尽，梨花梦与云销。”“蕙草”句，典出唐·元稹《莺莺传》中张生好友杨巨源所写《崔娘诗》：“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消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梨花”句，典出唐·王建《梦看梨花云歌》：“薄薄落落雾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写梦中恍惚所见如云似雪的缤纷梨花。后用作状雪景之典。亦作梨花云、梨花梦、梨云、梨云梦等。（见《小窗幽记译注》第3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