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清赏

                                          许贵文

    辽沈今冬多雪，若置身风雪之中，会令人清兴顿增。一日偶检《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六《景》之第46条，读之颇有兴味。其文曰：

    四林皆雪，登眺时见，絮起风中，千峰堆玉，鸦翻城角，万壑铺银。无树飘花，片片绘子瞻之壁；不妆散粉，点点糁原宪之羹。飞霰入林，回风折竹。徘徊凝览，以发奇思。画冒雪出云之势，呼松醪茗饮之景。拥炉煨芋，欣然一饱。随作雪景一幅，以寄僧赏。

    四林皆雪——概说四周树林全都被大雪覆盖。

    登眺时见以下10句，具体写主人公登高远望时所见下雪的景象：

    絮起风中，千峰堆玉，鸦翻城角，万壑铺银——“絮起风中”，典出《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谢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道蕴）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雪花宛如柳絮一般在风中飞舞，群峰就像白玉堆起，寒鸦在城角翻飞，万壑恰似铺满白银。

    无树飘花，片片绘子瞻之壁；不妆散粉，点点糁原宪之羹——此四句中，两句化用唐诗，两句用典。“无树飘花”“不妆散粉”，语出唐太宗李世民《望雪》诗：“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片片绘子瞻之壁”，典出苏轼（字子瞻）《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乱石穿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写赤壁地方乱石耸立，高穿入云；受惊样的波涛，拍击江岸；卷起千堆万堆雪白的浪花。“无树飘花，片片绘子瞻之壁”，是说没有开花的树木，只有花儿飘舞，片片雪花像苏轼所描绘的赤壁千堆万堆雪白的浪花。这样描写真是取喻奇妙。苏轼把浪花比喻成雪，这里把雪花比作浪花。“点点糁原宪之羹”，是用贫士原宪“藜羹乏糂”之典。原宪，孔子弟子，贫士。《庄子·让王》：“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歌。”《史记·货殖列传》：“原宪不厌糟穅，匿于穷巷。”陶渊明《咏贫士七首》（三）说原宪：“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糂）。”《荀子·宥坐》：“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糂。” “不妆散粉，点点糁原宪之羹”，是说不化妆，却有化妆用的彩粉散落，点点雪粒像米糁一样，可以充作原宪的藜羹之糂。

    飞霰入林，回风折竹——霰雪飞入林中，狂风回旋折断竹子。此时是一派恶劣景象。

    徘徊凝览，以发奇思——风雪中的主人公一边徘徊其间，一边凝神观赏，突发奇思妙想。灵感来了，一幅画卷的构思形成了。画什么呢？

    画冒雪出云之势，呼松醪茗饮之景——要描绘出冒雪出云的气势，还要画上呼唤童子拿松花酒泡好茶的情景。

    拥炉煨芋，欣然一饱，随作雪景一幅，以寄僧赏——于是围着火炉，烧烤山芋吃，欣然一饱，随手作雪景图一幅，拿它寄给高僧清赏。

    此文寥寥数语，古代文士赏雪作画的情景跃然纸上。尤其是对雪景的描写如诗如画，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