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记：（明）傅国：故南吏部考功郎王季木先生傳（录）_马踏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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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明）傅国：故南吏部考功郎王季木先生傳（录）

(2022-11-27 15: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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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王渔洋文化

故南吏部考功郎王季木先生傳

公名象春，季木其字，別號文水。海內稱詩，自濟南于鱗後久，益厭于鱗，往往不為于鱗，為變于鱗，然往往不能敵于鱗。獨季木大能一變于鱗出其上，则海內又爭稱季木，而于鱗掩矣。故其為季木聲籍甚。

初名象巽，領賢書后始更今名。世為青州之瑯琊人，新徙自其五世祖貴，以避白馬亂，僑新，遂為新城人。貴生伍，好義，喜施生，嘗植槐於門，稟饑其下，人稱大槐王氏。伍生潁川教授麟，麟生重光，嘉靖辛丑進士，歷官貴州參議，采木峽口，集三殿工，以勚死，勅即其地建祠祀春秋，顏之“忠勤”，特贈太僕少卿。自潁川、太僕兩世，皆以公從兄象乾貴，累贈少師、兵部尚書。太僕公生六子，其五為觀察公之猷，公父也，萬曆丁丑進士，歷官浙江按察使，用公兄象恒貴，累贈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子五，公其季也。生三歲，母李淑人抱之膝上，即能歌唐詩，至百章。蚤游諸生，即有異聲諸生，連居李淑人、觀察公喪，自行營葬地，以故兼精形家言。初受毛氏詩，易之易，其業三禮。癸卯，用三禮舉於鄉。庚戌，以南宮第二人成進士。尋請急里居，卜築問山亭，益肆力為經世學，蘄無負用我不欲，但以詩名也。壬子，分試順天，得十有三人，率知名士。福藩之國，條議十餘事，皆報可。稍已，駸駸見其用，而脩私郄

（似佚一頁）宮采，復不貲。鑄錢之役，領者率厭薄其米鹽，仰成鐘官即餘銅賞之，鐘官故得貫，乾没其中，率子不更毋。公皆躬自臨視，覆灰炭中鉛銅更鑄，計其贏第賞。於是贏既倍，而錢更精，因剏令鑄王字其背別之，南中稱“王公錢”。比紫紺，北都遂傳以為式矣。尋改南職方郎中，選官皆集衆都藝定之，無可售私。選兵別部，見兵佗所精收丁男，無可售冒。南中之上戍籍，例自職方移南中諸署，遞笞之，笞輙滿百，往往笞未浹署，而人已斃矣。名非死，死乃速。公一切免之不笞，亦不更移他署，立遣之戍所。在事半年，所全活無笇。以望最改南考功，聲日諠，一切南臺省奏議，皆决公手，北都亦翕然響之。方議借北銓，而逆璫之禍起。前逆璫之未炎也，公適以假過里。比萬郎中璟與遌杖斃，璫益橫。領臺事楊璉、左光斗諸人相繼抗疏攻之。公憤不可忍，以里居未便上疏，即楊為跋而梓行之，曰：“此若竪定案矣，他不能有加。”已，璫燄日煽，楊左諸人踵狼藉死若盧，一時正人皆魄奪茅化相屬。公獨嶷如斷山持之，其與繆當時書云：“搜麟剔鳳，日審且慘，人心國運將柰之何！”如是者數千百言，皆嚙璫最痛。或以語璫，璫益恨之，無以發布。附者遂以公贄，稱詔削奪矣。然若輩意未饜，又多造《天鑒錄》《點將傳》《同心錄》諸書，皆竄公名其中，計必殺公滿志，公之急踵楊左而後者，朝不能夕也。然公殊夷然不屑，獨以其悲憤無聊不平之感，盡寄之詩，顧目中無可語者，居獨與余相往復如織也。間念其危甚，往私之。公目余，不敢於耳屬中謀歡也，酒余其東郊萬松木中，林深不見人，兩人把臂入酣，談竟日。余贈之短韻二，有“坐愛霜中翠，閒看雨後紅”之句。公信口高歌，詩頗多，語皆譏切當世，且歌且悲叱，且笑且罵也。余笑謔公曰：“此老倔强者。”昔公抗聲曰：“就使彼人聞之，罪不過死，死吾即死，吾不降。”是歲天啓丙寅也。其明年，今上鼎革，竟逆黨大蒐，揚忠鯁之不附者，言者亟薦公抱不世學，宜備顧問。章凡十四上，累詔優擢，凡逆璫時禍適者，皆牽連起，起輙越等。公方癖一家，言不欲輙起，當事者亦忌之，不即具除奏，而公病矣。辛未春，又往私之，則戚然以子孤且幼，所箸述未就輯為慮語，不及天下事矣。余癡忕其病詩瘦真鴈事得失，後當如何，皆晳如司契，語刺刺無所避諱，其取忌權貴，人多以此。

於詩掎摭今古，鮮所伏，獨好長吉、義山。取孤徑另驅，抉宇宙所未有。其所應有摉耳目所恒無，其所不無風淒雨激，神施鬼設，而氣力之磅礴，則視長吉、義山深遠矣。古文辭尤多剏語，然殊自重惜，不以假人，書瘦勁不顓顓規模古人，而機鋒矯絕，貌若寢然古戌削巉巗，皆有似其詩云。著有《尊經錄》《長白山志》《五聲韻選》《歷代詩賦選》《問山亭集》《二十一史評》《通鑑評》《李杜詩評》《地理十書》。娶李，繼娶許，皆用公貴，秩宜人。李，靜而莊，許慧而慎，公之得免於登賊之難，多許智也。子一，與仁，聘青州趙宗伯公秉忠女，許出。方公之卒，年十有二耳。風骨蔪然，當復世其家。女三，長適邑徐生熙如，次適歷城穆守備光，次適邑沈生德潤，皆世家子。季木所與游者甚衆，類皆天下名人，乃獨及其生，以其不死者屬余，若謂余可以託死者，尤不能無感。

外史氏曰：往婁江之稱濟南奇絕，峨眉天半雪中也。有季木而濟南不奇絕矣。明詩自獻事代嬗，則前后兩濟南遞為宗。然季木之與于鱗，自異調也。余與季木又自異調也。文運亦如寒暑相推，不得不然，其善季木故不盡以詩。方逆璫之猘，海寓靡然。公若一從風附之，取顯貴若唾，而公獨不力合。諸正人拂璫猘之殪也，則諸嘗拂璫者，與實未拂璫者，皆用拂璫度次起，况公尤當其時盟主，若一從風揚之，取顯貴如公家太師，亦若唾。而公又獨不意，乃不用拂璫起。故季木之咎，文章憎命達非也。元美有云：區區相位，何益人毛髮事！蓋臺鼎之顯貴，至若季木者，而輕矣。以斯人也，而今竟成其高老郎，世何如也！

——錄自（明）傅國《云黃集》卷六十五，國家圖書館，善本書號02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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