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坚：《另说红楼·红楼梦批语中的棠村与王渔洋·王渔洋生命的最后阶段》

    六、王渔洋生命的最后阶段

    王渔洋去世于康熙五十年五月十一日。康熙四十九年记载：“将康熙四十一年所撰诗话六十则、康熙四十七年增一百六十则编为三卷，授门人黄叔琳序而梓之于京师。”《黄崑圃先生年谱》载：黄叔琳在其八十岁时，召集门人卢见曾来谒，以梓刊行“公座主渔洋先生，选定感旧集十六卷”。可知渔洋所托之事十分重要。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校本又恰恰是十六卷。

    《古夫于亭杂录》是渔洋最后的两本书之一，该书“附录”为海盐俞兆晟为《古夫于亭杂录序》：“岁晚，长安残雪初霁，九街泥深三尺……徘徊道左，识蒋五静山故居，问‘绿杨红柳’之轩，已易他姓……因忆畴昔辛未之冬，偶和先生《石帆亭…诸咏，吾乡少宰羡门彭公取粘斋壁，先生一见击赏。明年春，于慈仁海棠花下，向诸生达称余名，无人知者。盖余方年少，自顾学殖浅鄙，青袍白苎，偶踏软红……今先生天上骑箕，静山又玉楼赴召，堂前旧燕，故垒难寻（渔洋门人蒋仁锡，字静山）。”

    所补之序十分特别。因先生最后见棠村时，有〈己巳午日同人集洪静山绯玉轩限韵》唱和、题画的记载，所以，这里的“静山又玉楼赴召”，让我又想到棠村。

    《古夫于亭杂录》卷三中有《钱吴书四通》，其中有三封是钱谦益写的，有句：“玉峰邮中，忽奉长笺，温文丽藻，晔如春华。东风入律，青云干吕。”“复示大集，如观武库，如游玉府。”另一笺是吴梅村所写：“其姿神吐纳，书法之妙，见者倾倒，当以为长史、玉斧之流，不徒继美乎丁卯桥也。”另外，卷三《山东风雅》中写道：“余仅记丘《马上见》一绝云：薄罗衫子凌春风，谁家马上口脂红。马蹄踏入落花去，一溪柳条黄淡中。”卷五写一条《神女楼》：“今正定府隆平县，汉之广阿也。《史记》赵武灵王尝游于此，梦见神女，使群从赋之，以侈其事。然则梦神女者不惟楚襄王也，彼又寓言，此则真梦，而古今词人赋咏概不之及，何欤？按：真定有神女楼，余壬子过之，有诗云‘神女楼高市县杳冥，恒阳缥缈乱峰青。百年河北蟠三镇，千里行山入五陉’，即此楼也。”

    在此篇末段，所摘渔洋先生最后所忆所记之条文，皆有“玉府”、“玉斧”、“脂红”、“真定神女楼”等等。这些欲言又止之文，总能勾起我对《红楼梦》的诸多联想。

    《分甘馀话》也是王渔洋最后的两本书之一。其卷一《淳熙八年中秋节》：“淳熙八年中秋节，孝宗诣德寿宫，太上留宴香远堂……独召小刘妃吹白玉笙，作《霓裳中序》。每观此一段风景，不啻明皇梦游广寒也。今年中秋阴晦，薄暮遂雨，终夜淋漓不止，煞风景乃尔。因录此以当梦游。”渔洋写明孝宗皇帝“独召小刘妃吹霓裳中序”，而实因中秋阴晦，暮雨淋漓，而“录此以当梦游”。康熙二十八年，渔洋弟子洪昇以“霓裳舞曲”为基础创作的《长生殿》剧作遭遇横祸，渔洋在其年谱中均未撰此事，而耿耿于怀。在耄耋之年，一个阴晦的中秋之夜，借孝宗皇帝独召刘妃吹“霓裳曲”而写下此时感受，似乎在告诉后人，这是他一生忘怀不了的事情。而《红楼梦》元妃省亲所点四部戏中，第二部就是洪昇《长生殿》中的“乞巧”。而把“棠村梁清标”镶嵌在《长生殿》的“例言”中，似乎更是“乞巧”。

    《分甘馀话》卷一《题王崇节画》中又点到“棠村”：“崔子忠字青蚓，又字道毋，登州莱阳人，居京师，工画山水人物。王崇节字筠侣……画学青蚓，京师贵之，故相国梁公玉立常以筠侣画草虫索题，余赋二绝句云：‘髯翁任诞如忠恕，脱屐朱门傲五侯。肯为尚书写幽兴，碧花红穗草堂秋。’‘一幅丹青顾野王，草根强意曲篱旁。风怀磊落如公少，便注虫鱼也未妨。’”卷二《宋本两汉书》一条中记钱牧斋将自己用千二百金所购书售予四日月谢氏时，自跋云：“此书去我之日，殊难为怀。李后主去国，听教坊杂曲‘挥泪对宫娥’一段凄凉景色，约略相似。”此书后又归新乡张司马坦公。康熙中有人携之京师，索价甚高，真定梁苍岩大司马酬以五百金，不售携去。”此条看似记汉书买卖，而实写渔洋一生相遇的两位文人惜书好文之情思。郑三又记吴雯过正定诗：“镇州荷花一万柄，正对城门是酒家。下马当垆更斟酌，醉临明镜看吴娃。”后记《奇石》条。又记《陈奕喜门人，末一句说：“生平与蒲阪吴天章雯最善，今先后下世矣，悲夫。”卷四〈钱谦益之藏书〉条又记：“钱先生藏书甲江左，绛云楼一炬之后……”又〈汪钝翁诗〉条中记载：”汪钝翁《过石坞》诗云：‘主宾无语似相忘，净扫青苔坐夕阳。乳燕飞飞蛙阁阁，楚萍谢絮满池塘。’”因为汪钝翁是渔洋早年托写其祖公伯事情的人。此书中所摘之要词“梁公玉立（清标）”“正定梁苍岩”“吴雯过正定”“奇石”“绛云楼”“过石无情”等等。

    总之，《古夫于亭杂录》和《分甘馀话》作为渔洋先生人生最后的两本书，用条额来记载，如叙中所述：“先生往往想起，从枕上跳起而记下来。”足见其重要，知其心里悬着的东西与《石头记》或《红楼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王渔洋应是《红楼梦研究者特别关注的人之一。（全文完）

    作者简介：张志坚，女，1953年9月生，山西翼城县隆化镇人。现任黄河水利委员会山西河务局副局长，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