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明

书法与键盘，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20年前，我在美术系负责书法专业。静夜想想，我还是换个码头到中文系，教中文系的大学生写毛笔字吧。表面上虽然冷清了许多，可我不就是要一个“静”字吗？

时风之下，中文系改名为文学院，美术系改成了美术学院，书法成了一个专业系科，而到了文学院，我教的书法虽然是必修课，我觉得它就是一项副科课程，文学院的主要课程是文学、文史、文论，书法课程算老几?我又回到了当年在中学教音乐课的辰光——副科老师也！但我想，学中文的人，让他们知道写字是什么，书法又是什么？总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我给学生发了一个调查表，主要就是这两项：你抓过毛笔没有？你学过什么楷书字帖（颜柳欧褚）？调查的结果，70%——80%的学生没有抓过毛笔，而抓过毛笔的学生对自己曾经练过的字帖是颜柳欧褚的哪一种也不甚了然。没握过毛笔和不知颜柳欧褚所占学生总数比例之大，而且是中文系的大学生，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1949年以后，由于整体氛围和教育课程设置的变化，书法无疑受到了莫大的冷落。我和台下近百名学生说：这种现象责任不在你们，现在的老师大多在50岁以下，你到所有大学教室看看那黑边上老师们写的粉笔字，应该都不属于优美板书之列。不可否认，这就是你们的老师在青少年时期文化教育的大缺失，代代相传之下，何况你们呢？！设想一下，如果你们的中小学老师、大学老师，在授课优秀的前提下，再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肯定给你们留下美好的记忆。时日熏陶，你们的字也就漂亮了。可惜，生不逢时啊。你们到了中文系，必须补上这一门课程。可是，让你们真的打心底认为这门课程的重要，也是摆在你我面前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如今是电脑时代，电脑敲击键盘的快捷和方便，对书写汉字，在曾经冷落的前提下，无疑是又一巨大的冲击。

如今学生，早已习惯于中小学灌输知识的场景，他们不习惯在课堂提出质疑。但他们会在心底想，老师的专业就是教书法的，肯定会鼓吹自己课程的重要性啊！

我说，从学科而言，理科的文科的都会电脑，你认为电脑重要，人家理科的同学也同样如此，你会电脑打字，人家也会电脑打字，电脑仅仅是工具。可你是学中文的，中文的首要就是字，你如果连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如虫爬，你在理科专业的同学面前，就无优势和专业特征可言。

为了让学生信服我所言的道理，我告诉学生，大学校园要晋升高级职称，必须考电脑课程。而我这个年龄，在免考之列，我的职业又是书法，一般而言，书法和电脑的联系并不密切。我既不需要考电脑，也不需要用电脑。但我在课堂上可以和同学们摆擂台：和在座的同学来一次电脑打字比赛，谁打的快，赢一万元，谁输了，也是一万元，你赢你得到钞票，我赢了，得到的现金捐给贫困学生。遗憾的是，从高考指挥棒下走出来的学生，无人敢出来应战比赛的打字速度。

我如此演说的意义，不是和课堂内的学生以比赛高低来表现自己，而是说明，教育者虽然不需要电脑考试，但他应该知道，就中文专业而言，书法和电脑是双轨并行的。作为大学生的学习，必须要有一个全面的意识，如果书法老师，字写的不错，电脑敲击也迅猛如飞，那年轻的你们为何不能在会电脑的基础上，也写出一手漂亮毛笔字呢？

那天的课正逢其时，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有一架竖式钢琴。我年轻时在音乐系有钢琴必修课，我的演奏水平不咋的，但演奏一般乐曲倒是说的过去。当着同学的面，我弹了一首乐曲。演示的目的，是告知年轻学子，这双曾经演奏过钢琴曲的手指，即便是敲击电脑键盘，手指的动作与姿势，也比一般敲击电脑键盘的好看和快捷多了。

学生们对我讲解键盘和书法关系的解说和示范，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似乎有着不错的效果。

学生们心有所动，学习才有了良好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