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性情
陈仲明
喜欢读书,是一个很好的嗜好和习惯,可是阅读的视野,往往又和人的阅历和性情有关。凭喜好读书,要比为了专业而读书更有深意在。不能排除,专业的选择有其喜好在,可大多数人的选择专业却是为稻粱而谋的技术工具而已。13年前,我毅然辞去如同当今的所谓书法系主任一职,其中就有找一清静处无干扰地逍遥读书的因由在。
少年时期,由于政治的干预和高压,我们的阅读视野极为有限,《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敌后武工队》等等,都是红领巾经常阅读的书,而许多批判过的书,则与纯洁的少年无缘。因为批判的缘故,被批判的书就再也无法从学校图书馆借阅了。大学毕业以后,我被发配到基层搞“政治”,就是组织社员学毛选,这种所谓的“组织”,其实就是强制性的代名词。农村的社员大多是处于饥寒交迫的文盲群,一天劳累下来,晚上哪有心绪去学他们根本听不懂的毛选。我所在的大队靠近县化肥厂,我们每天的伙食,是在化肥厂食堂就餐。一次,化肥厂召开全体工人大会,一个文静的青年工人被押上主席台,他的罪名是看了手抄本《少女的心》,批判以后,这位青年人被“逮捕法办”了。在当时的政治氛围中,因为阅读一本书而判刑,这对当下青年人而言,犹如天方夜谭。因为阅读一本书,就毁掉一个青年美好的青春年华,却是当年真实的残酷。
无书可读,那就读《辞海》。我手上有一本残破的词典,那是一本不知从哪儿捡来没有封面的发了黄的《辞海》,每天翻阅着,看着上面那些人们已经不用的繁体字,我常常用手比划着那些繁体字的写法,以此来度过在乡下插队的枯燥时光,在饥饿的岁月里,比划着祖先创造的繁体字,在消磨时光中有着几分文字情趣在。
昨日南京台播放一段文化节目,提及丧夫之痛的李清照在南京写下了千古传诵的《声声慢》,愁惨凄厉的氛围笼罩全篇。宋代的另一位诗人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是其豪放诗词的代表作,我常常以草书手卷而录之,说明内心是敬慕东坡先生的豪放气格的。可是我在阅读时,却特别关注他的《江城子》,它反映了这位豪放诗人性情中柔情的另一面。“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潸然之感全在苏东坡先生笔下。为何自己会特关注苏东坡的《江城子》?这和在孤独中长大的我多愁善感的性情有关。年幼失怙的我,少时的心灵孤单无助,随着岁月的积淀以及世事的沧桑,阅读这些诗词而触动心底深处的弦,势必潸然。或许,这就是阅读往往和性情有关的因由吧?无疑,因阅读而潸然的心灵,是向往温暖和善良的世界的。春节前后,我写了一首打油诗,其中诗句“只为年轻时,书斋是听雨”,年轻时代的我,曾将书斋题为“听雨斋”,多愁善感的人,为何喜欢听雨?因为雨丝绵绵之时,往往也是怅然不已之时。非但是阅读,就连自然世界的雨,也会触动性情中人心底深处的弦,由此敏感而怅然的。
近日,阅读一位朋友的博客,其中提及苏曼殊的诗词“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毋庸置疑,苏曼殊的心灵干净若冰雪,可最后一句的准确意思是反映了他在真实世界里的绝望。只有对人世有着同样悲哀心灵体验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他所言“已成冰”的那种绝望的心境。
青年时代用过的印章:听雨斋主
篆刻作者:季诚(当时他是美术系学生)

如今使用的印章“松月堂主”
篆刻作者:山东林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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