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欧阳修《秋声赋》
抚松风秋月壶
陈仲明
去年初春,我从江北将两棵直径十几公分的银杏树移栽到住宅前后,每当初春百草萌发,看见门前银杏树冒出的新叶,总会怀想幼时在家乡县城那颗硕大的古银杏树下一群如我顽童纵情嬉玩的情景。近日门前银杏树的树叶黄了,深秋的天气寒了。
昨天上午受珍珠泉徐士健先生之邀,观珍珠泉的深秋山色。在阳光下,此处山水虽美,而深秋草木萧索之气已布满山水之间。席间,喝白酒些许,微醉,心神飘摇。晚间,至钟山宾馆探望在宁开会的镇江挚友徐益生先生。深夜归书斋,抚摸案头的松风秋月壶,展卷轻声吟诵欧阳修先生的《秋声赋》,世事沧桑,人生易老,面对深秋萧索之境,受欧阳修先生之熏染,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予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憟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馀烈。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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