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保是国家福利而非“唐僧肉”

——“三医”如何联动、怎样制衡？

（医保、医药与医疗）

众所周知，中国已建立了覆盖13亿人口的“全民医保”，这是国家举办、个人或雇主缴费、财政资助保底的一项重大民生福利。除职工按工资基数缴费外，全国农民、大学生，以及无雇主的城市居民，他们每年都只需要缴纳100多元的医保费，就能享受基本医疗保险及大病保险的即时给付。这是国家福利，也是人民福利。

然而，好的制度需要得到有效的保护和实施。看病难、看病贵，仍然困扰着老百姓，尤其是农民。“过度治疗”、“医疗浪费”与“医疗短缺”同时并存，仍是不争的事实，在医保福利实施过程中，仍滋生着大量的道德风险。

一些医疗厂商及少数医院将医保当唐僧肉，无论是以医养医，或者是以药养医，他们赚钱的对象既是病人、也是医保。反观医保受益者（参保人），我们的病人则总是希望有病看大医院、看专家门诊，甚至还有少数健康的参保人，他们到医保定点药店用医保卡刷保健品或个人用品。这是明显的违法行为，医保个人账户虽然所有权属于参保人，但专户专用的法律属性与规定，要求它只能用于医疗用途支付，而且许多地方政府还对个人账户支付提供相应财政补贴，因此，参保人不能擅自改变个人账户的用途，或挪作他用。

在农村，有的卫生院所或医疗机构“帮助”农民代管医保卡，他们鼓励农民小病大养，他们常挂在口头上的劝告：看门诊自费、住院才能报销。结果农民感冒被住院了，吊针必须打满一周或十天才能办出院手续。一场感冒总共花费上千元，农民自费两、三百元，新农合需要赔付大几百元。农民自以为赚了，结果是医疗机构赚了。

在城市就医，既难又贵、耗时费力。虽然医院发明了网络挂号、提前预约，但公立大医院总是人头攒动、生意火爆，似乎总有看不完的病人，医生已经累成机器人，而民营医院、小医院虽然服务态度超好，则生意相对清淡许多。

事实上，在大城市医院看病，不仅耗时费力费花钱，而且有少数医院、少数医生还存在“过度治疗”的道德风险，这一切都威胁着病人的健康与安危：

比方，有的医院门诊非常关注病人有无医保卡。因为医保支付与自掏口袋是不同的支付能力。这也是区别城里人和农村人的重要标志，因为农民的“新农合”尚不能直通大城市医院刷卡，这叫看人下菜、看人抓药。

病人看病，医生问诊，机器检测。医生越来越相信科学，无论内科或外科诊治，有的医生都会习惯性开出一堆检验单：血液化验、大小便检测、X射线透视，做一个CT，要不来一个核滋共振？

看专家门诊，从挂号到候诊，再到一系列机器检测，最后付款取药，都需要辛苦排长队，从挂号到取药，排队一般要花掉三、五个小时，结果，进门诊室后，你想细说详解，疲惫的专家却计算着每一个病人的诊治进度，他可能并没有时间听你“废话”，甚至不用听病人细说，就已开出一通检查单子。

住院吗？手术吗？是用一次性进口手术刀，还是普通手术刀？要试用一下新药特药吗？我们这里还有进口药用不？

幸运的是，我们一家三口是很少生病的。近30年来，我夫人基本上不吃药，我也只是一两年感冒一次，我们家小子更是从不得病，也不上医院。不过，有两次例外，两年前我夫人突然不明原因低烧，在武汉一家公立大医院诊疗，先在门诊看急诊打吊针，后不见好转，专家门诊建议住院观察治疗，但住院两天完成了各项检查，同时不间断地打了两天吊针，病情缓解，夫人主动要求结帐出院，结果一个低烧花费7000多元，但直至出院专家也未给出病因。

另一次例外是，10年前，我突感腰椎疼痛，去武汉一家公立大医院看专家门诊，通过CT检测，专家说我的腰椎间盘突出十分严重，必须尽快手续，否则，有可能瘫痪。医生的口气不容置疑，但毕竟要动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于是我谨慎求证这位专家：手术后能否不再复发，结果他语塞了：不能保证。这样的专家令我胆寒，后来我在网上查询了不少手术患者，结果发现手术失败或复发者不在少数。于是，我拒绝手术和治疗，我开始改变生活方式，注意冬季保暖、保持正确坐姿。这十年来，我从未再进医院诊治腰椎间盘突出，也未曾吃过任何中西药，其间仅发作过两、三次“痛弯腰”的经历，一次是在课堂上，一次是在雪地里，一次在家中，时至今日，未再发作，秘诀是不扛重物，冬季注意保暖。这让我十分庆幸，幸好没听从专家建议开刀。

其实，病人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当疾病缠身时，他可能痛不欲生，只要减轻痛苦，他可能很侥幸地相信医生的每一句话，甚至多掏点钱也是一种自我安慰，这大概就是病急乱投医吧，这是病人的无奈与痛苦。然而，少数医院或医生正是利用了病人的信任和求医心切、趁人之危、敢于下手。

我的一个农村亲威，70多岁的老人，平时节衣缩食，舍不得花钱。然而，近年来，他患上了一种疾病，民间叫 “口疮”，医生叫“口腔溃疡”。他口腔原本易上火，平时不能吃过硬的食品，甚至油炸、辛辣、鱼类都不敢吃，他怕口腔创伤或是虚火上升，两个月前，由于口腔溃疡高频率发作，他不能吃饭，说话也痛，于是他来武汉大医院治疗。

他老人家提前一天来到武汉，次日早上6：30就赶到武汉某公立大医院排队挂号，看口腔科专家门诊，医院8：30上班，排长队挂号就用了两个小时，在专家门诊再排队又用了两个半小时，差不多上午11点终于轮到他老人家了，专家是一个高龄女医生，大约65岁以上。她很显然是疲惫的，不太耐心，但很真实、很良心，她说我们医院口腔科没有分设口腔粘膜科室，你必须到设有这类专科的医院去检测。结果，老人家白费了大半天。

于是，我无计可施，用手机百度一下，结果发现了排在百度广告前列、位于武昌余家头的一家私立医院，名叫ZY医院。它设有一个特色门诊，叫口腔粘膜科，简介宣称该科L主任是“首席专家”。电话打过去，医院十分热情，说是马上帮我们挂当天刘主任专家号，随时可过来看专家门诊。我随口回复下午三点。大约下午2：30，ZY医院给我打来电话，提醒我3点到医院就诊，已帮我挂好号，而且挂号免费。

下午准时到达ZY医院大厅，导医台十分热情，并直接引导我们去了L主任科室就诊。诊疗室除L主任外，还有两位实习生模样的女助手。L主任初步诊断：这病俗称“口疮”，问题较严重。根据L主任诊疗安排：第一步，先拍口腔溃烂部位彩照，351元； 第二步，用软管对口腔充气半小时，用紫光灯照射口腔半小时，810元；第三步，分两处取药，一个药方是已煎好的袋装水剂中药，2110.32元，另加煎药费72元；另一个药方则必须到刘L主任办公室抽屉领取的药膏、漱口水等，712元。

在武汉余家头ZY医院，半天时间诊疗，一个口腔溃疡共计花费这位农民老大爷4055.32元，这几乎是他全年的生活费用。而且这次开出的2000多元中药，只是两周的用量，L主任叮嘱他要连续三个月都要服用这些中药，才有可能治断根。

结果，老人家在服用中药第一周就出现血压陡降，发昏头晕，全身无力，农村乡镇医院医生建议他老人家停用中药。后来听老人家讲，只有从L主任办公室抽屉里领取的像清凉油小盒子装的很少量药膏，有止痛效果。2000多元的中药只能扔掉。

上周老人家难忍口腔疼痛，再次来到武汉求医，这次他去了一家公立口腔专科医院，而且这家医院竟有粘膜科，看专家门诊拿药总共仅花200多元，专家说老人74岁，明显存在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下降，根治之法是改善营养，不抽烟、不喝酒。老人家回去用药三天后病愈。

此外，老人家还提起另一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大约三年前，他双眼患上白内障，他到武汉某大型公立医院做白内障手术，看专家门诊时，医生说为方便生活，先做一只，单只手术费5000多元，老人很心疼的做了一只。结果回老家后听朋友讲，在本地县城一家小医院有武汉专家坐诊，做白内障手术只要2000多元。听后他很后悔，后来他在县城这家小医院做了另一只眼睛的白内障手术，非常成功。而在武汉大医院做的手术却不理想，经常搔痒而且伴有不适感，后来县城那家小医院的武汉专家诊治发现，武汉大医院给老人家选用的材料质地较差、有问题。

作为一名学者，我也研究社保与养老，对此深有感触。国家福利政策很好，但在执行和监管过程中却出现了重大偏差。比方，医疗腐败、医疗浪费、过度治疗、重大医疗事故，时有发生； 看病难、看病贵与小病大养同时并存；城乡之间医疗资源闲置与短缺同时并存；医药、医疗与医保三者难以协同联动，更无法相互制衡。结果，国家钱花了，病人难受益。这的确值得我们深刻反省、检讨与改过，还原医保为人民的福利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