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發展儒學的啓示
(2015-12-23 16:06:49)应邀赴韩国参访,遂率山东规划院、上海孟母堂、湖州安吉灵峰讲堂、保利文化、杭州复性书院、中山四为书院、忆树中国风服饰等团体的朋友们往游首尔及安东。
其过程,已另发微博或见于各社团之微信平台,兹不赘述。这里只是稍微综合地说明一下韩国儒学发展到底有哪些值得我们参镜之处。
一是政府的重视程度远大于我邦。
例如韩国有国学振兴院,我们没有;有儒教文化博物馆,我们没有;有省级的安东文化院,我们没有;有儒家文化数码馆,我们没有等等。
韩国总统朴槿惠可以公开宣布安东是该国的精神文化首都,因为当地保存儒家文化古迹文物较多,我国则没什么主政者公開說曲阜應是精神文化首府。
韩国政府发行的纸币,一千元上头的人像是大儒李退溪,五千元是大儒李栗谷,一万元是李朝世宗大王,五万元是栗谷的母亲女画家申师任堂。自古儒家强调的“道尊于势”观念,尽见于此,国家之尊儒重教,不言可喻,中国如何?
事實上韓國的儒學國際化也比我們早,三十年前國際退溪學研究就很熱了。近年政府利用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機會,大打儒學文化國際牌,更非我們所能及。繼端午節之後,宗廟祭祀及禮樂、儒教雕版都已成功申遺;中醫、風水、書院則已提出申遺。這些都是令人看了著急的。
二是孔庙、书院、书堂仍是活的,仍在发挥着传统作用。
什么作用?
首先是祭祀。依然通行春秋丁祭释奠礼。而我们一般孔庙与书院不是划归文物部门当古迹管理;就是属于旅游部门,做旅游点,设摊卖冰棍茶叶蛋;或大門深鎖,或门可罗雀,徒成闲置空间;少数則闢为古玩花鸟雜貨市场。近年开始有些祭祀了,但连台湾都只在九月廿八孔子誕辰日祭,春秋丁祭之传统久焉中绝,目前仅我都江堰文庙等在努力恢复中,韩国则是没断的。
其次是教育。我们無現代式的儒家大學,韓國卻有成均館大學。我們的孔庙书院已无讲学功能,韩国亦不然,各地书堂书院,颇有数百年不断的教育传承,仍有学派、有家法,师弟关系严谨。
再则是教化。教化分两部分,一是传统书院刻书印书的文化传播功能,韩国于今仍多有延续。我們的書院僅剩空殻子。二是教化乡里,仍保持着宋明理学家以宗族法和乡约去教化社会一般民氓的风气和教材教法。
正因如此,韓國有具體的“儒林”,我們沒有。儒林是由各地鄉校、書堂、書院、大學,以及由中央到地方的“儒道會”綜合而成的。不僅如此,韓國承認儒教為正式宗教,因此願意以宗教方式信仰儒家的百萬信徒更成為儒學的堅強後盾。
这些,我们都没了。近年才开始推展乡村儒学或儒学社区化,古村落保护重建时也颇有人想植入此一功能,但刚起步,才萌蘖呢!
三,社会上尊儒重教之意识具体见于言行,融于生活。这点难以解释,须切身体会,但可举二三例。
安东的家长们送小孩去青少年礼仪培训学校习礼,大人自己则去儒士文化修炼院讓自己成为现代儒生。该院今年学员就达七万人,都是自愿去的。须知安东总人口不过十八万,而竟有那么多老老小小去习礼,愿意训练自己成为儒生,社会意识的强大支撑无疑是一大关键。包括前述乡校书院之活态发展,也与此有直接关联。
當然也有人质疑說我們生活上接觸到的韓國人好像也不怎麼樣,或認為他們的作為中仍不免有做秀的成分等等。是的,我也不否認會有這種情況,但以上所講,主要是結構性的,我們應由此深入體會。
也有朋友問道:韩国不是把汉字都废了吗?传统文化还怎么保存?
其实生活性的保存本不待于文字:中国古代乡下农家愚夫愚妇,谨伦常、行孝悌、尊儒重教,过一种儒家式的生活,也即是如此的。教养体现于岁时丧祭、风俗礼仪、视听言动、應對進退中。
而其間的读书人,则既读著古书,古典汉字汉读自然熟习,亦并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样已然尽废。
例如我去拜访李退溪十七代裔孙李根必先生时,老先生已經全聋,故仅能靠笔谈。能韩语谚文者用韩文,不然就用传统汉字,简化字老先生是看不懂的。因此同行仅能写简化字的朋友这时就反而無語了。
我们去乡校时,发现其释奠礼的仪程上注明结束时要大夥兒一齐“读约”。同行友人不知要读什么约,我解释说是读白鹿洞书院规约和朱子吕祖谦所订的乡约,陪同的书院掌议朴东均先生立刻用古汉语朗诵了这两个约本和李退溪的乡约细则。同行诸友皆大表惊異,因为这种古典吟诵法,目前我国大約只有張本義先生這類人才會,已绝少了;现今推行的多僅是现代歌唱。
若说这只是少数秀异分子才能如此,则另一例子或许你也可参考。
安东有個河回村,是世界文化遗产,是至今仍有村民在其间生活著的古村落。该村与我们一般古村落所呈现的衰败老旧形象颇不相同,姑且勿论,仅说那家家户户门上贴的联语门帖:舜之乾坤、尧之日月,千灾雪消、万福云兴,爱闲静、守明真,及各种堂名斋号,都是用毛笔,各户人家自己写的,书体各异,水平不一。可是,我们各省书协主席副主席們能达到这些村民的书写水平吗?嘿嘿,我看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