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04

         二日夜乘車往揚州，三日晨抵達。揚州開通火車後，此番第一次來遊。風景不殊，而人事已非。王小盾、李昌集均調離揚州，揚大領導階層亦多變動。黃俶成則轉至旅遊學院，來邀下周赴該院演講。

        去瘦西湖等處參觀。五一大假，四處遊客蜂擁而至，幾於摩肩接踵，在小金山對岸看，小紅橋上擠成人牆，橋彷彿就要壓垮了。由柳湖路門口出，則見門外萬頭鑽動，頂著公園門向裡擠，令人想起古代戰爭攻城門的場面，真是恐怖哉！

去了一次，就受了教訓，此後只揀清晨及黃昏，遊人未至及遊客已散之際去，獨享清絕幽謐之境。因我辦有年票，入出不受限制，且何園、个園、博物館、汪氏小苑、八怪紀念館等處，咸可遊覽，故一一閑步，不與俗人爭道。

        過揚州大學柳湖路校區，半塘依舊。一池浮萍，宛若一大碗日本抹茶。萏菡未開，頗見蕭散之趣。這個池塘，是揚州大學為紀念任中敏先生而闢的，連接著瘦西湖，取名半塘，即是用任先生的號。

任先生早年治詞曲，號二北，取北宋與金元北方之學的意思，編了《散曲叢刊》等書。乃吳梅弟子。後從胡漢民入仕，又轉去辦學，大陸易幟時，正在桂林辦漢民中學。因政局劇變，學校不能辦了，流落四川。在成都生活無著，靠老婆做熏豆賣。每天他老婆做好了熏豆，他擔去市肆叫賣，扯一個布招，上面由寫過《中國大文學史》的謝無量寫一個毛筆招牌：「江蘇笋豆」，四處販賣以糊口。後來友人介紹入四川大學，做資料管理，又迭遭批鬥，不准上講台。後來無奈，只好在校門口擺攤。改革開放以後，老學生蔣南翔做了教育部長，才將他調至北京中國社科院。後知他想返回故鄉，就問揚州師院意下如何。揚師院大喜過望，立刻派人去接了來。不久，國務院開辦博碩士點申請，揚師院遂以任中敏為碩士導師申報了上去。不料，批下來竟是博士點。據說揚師院裡的人高興得說：「天上掉下了個林妹妹！」揚師本是個小學校，豈敢奢望博士點？迎來一位大老，對學校之助益，乃竟如是！任氏過世後，該校闢地紀念他，原因即在於此。

        任中敏在揚大，已極老，84歲，在揚師大僅指導了王小盾一個博士。但此事極有興味，可起人深思。我在卸任校長時，想起任先生的故事，本也想在校門外闢一店面，專賣烤全羊，兼營啤酒屋。故於今徘徊弔古，時興感焉。

        今為五四，但未聞有人紀念，全大陸都在吃喝玩樂中。據知南京一天能吃掉人民幣二億元，亦即八億台幣。今昔相比，又令人興起不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