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民写给于若瀛的几篇尺牍

寄于念东

陈南滨书来，极赞丈高朗冠绝一时，不胜为吾党庆。贵台故是轮蹄子午，自劳吐握，阅人多得人亦多，此异日题才料也。

弟一春不得舍中双鲤，斗米三百青铜，盘沟十万家大半以独孤之云气为朝餐，寒门食指弱甚不度，分得片霞无尔。望日抵广平，是中为畴昔见督邮地，父老妇子半面相窥者无算，不知旧令君未尝以桓氏马辟人也，墟曲井邑，宛然如昨。唯是追念。弟所繇去，泣不审从何而下，数日不愿触此情境矣。

畿南自多士薮，守令又以弟旧游，故格外溢之。知有士之甘，不知有弟之苦乎？此三府者几五千人，足夸父两月矣。比亦善饭独不善寝丙夜猶自不成寐，两眸之离而不合也，似学游子，然恐久当作恶。

丈何以策之，著作近当日富，无惜开示洺水，望和门一韦可达，安得棹山阴之舟快其倾倒也。

【注释】

李尧民：郓城人，明代进士，曾任长洲知县、永年知县，监察御史、大理寺卿、应天府尹等职，以工部侍郎致仕。

于念东：于若瀛，字文若，号念东，巨野人，万历癸未进士，授职方主事，转河南巡道，入为南玺卿，通政司右参议，迁太仆少卿，督理东路马政，寻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崇祯十五年赐谥襄敏，所著《弗告堂集》《超阁草》二十余卷行于世。于念东与李尧民是同乡（一个巨野，一个郓城，同属济宁州），关系亲密，又是儿女亲家（李尧民之子李瓒的妻子即于若瀛的女儿）。

轮蹄：车轮与马蹄。代指车马。

子午：指南北。古人以“子”为正北，以“午”为正南。

畿南：京畿南部，此处指河北南部。

士薮：集中出文人的地方。清代诗人李莹所作的《谒乐毅墓》：“自古燕山称士薮,英风独吊望诸君”。

洺水：亦称洺河，古称寝水、千步水、南易水。洺河发源于太行山区，上游有南洺河和北洺河在武安市境内合流后称洺河，以下流经武安、永年、鸡泽等县。此时李尧民大致指称永年，他任永年知县。

与于念东

中秋前从邸报中得请告耗，不胜惊讶。冶城山水甲天下，以亲丈人中爽爽吏，隐其中政，自快适，何至善病尔尔耶！无亦香名感召，户外多屦，不能不疲于吐握耶？抑亦时事阳九，不堪着眼，姑避世墙东以俟天下之清耶？

弟自四月朔出较恒南，今且半岁强矣。中间为老蠹鱼仅十之四，而二竖侵寻从事药里则十之六了此天雄业障便料理丰草长林之策与亲丈为禽向友不烦招隐篇也敬专力驰问侑以溪毛千祈鉴涵

【注释【

耗：消息。

冶城：冶城位于南京市秦淮区朝天宫一带，是春秋末年吴王夫差在今南京城西的一个小土山上筑起一座土城，是南京最早的土城。

老蠹鱼：喻指沉湎于诗书的文化人。王力 《＜同源字典＞写成》诗：“望八衰翁老蠹鱼，砚田辛苦事耕锄。”

二竖：两个小孩，后以称病魔。语出《左传·成公十年》:"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

报于念东

南宫视建节，地如在天上，无能再一上记。抵潞河搜遗珠者，穷三十六日夜力焉，手无波斯数十丈之麻，又无象罔真诀，而欲以剖身。愚计求明月之珠为君王照乘鲛人，见之不免绝倒，来教杯棬云云。

夫杯棬何病，当督邮公巡行县道，岂不贵倨？不满折腰人鼻中一轩。渠宪使者俨然法台，名满天下，即樽俎间有时谦光乎？督邮如具只眼也者。其不内畏靖节先生，轩渠也鲜矣！督邮得折腰者之外谦，折腰得督邮者之内畏，相提而较督邮诎矣。丈谓之何仙眷，各各万福，私哀大慰握手，何时但言坐驰矣。

【注释】

建节：执持符节。古代使臣受命，必建节以为凭信。此处当指于若瀛。

潞河，位于北京通州区。李尧民曾担任顺天府学政，驻通州。顺天学政就是北直隶提学御史（顺天既北京，包含在直隶范围内），最初提学官的称呼有提调学校官、提督学校官、学宪、学臣、督学使者、学使等称呼，天下士子、读书人一般尊称其为“大宗师”。

寄于念东

率尔报命忽焉月余矣，计荣发当在此际。窃念奉别三秋无繇一为把臂相送，耿歉何可言。白下山水佳胜，丈携谢家惊人句以往，牛首、秦淮诸境增其高深矣。政恐南国词人藉藉仰斗，异日推盟执鞭，弭以从者屦相错也，将无吐握之是虞耶。

薄芹不足言享，粗纱备暑月之需，统祈麾顿。

    又

里居自快。里而子午道也，不劳吾丈驿马乎？尚符玺故清卿，陪京更清。文事多吏事少，立言之业合于此中成其不朽尔！惟是，盛名在鼎吕非久。又自南而北，恐不得常饮建业水也。岩廊事远不如昔，大臣疑而不信，言路塞而不通，朝廷无一见信之人，士绅无一欲留之念，此亦何等景象乎！弟倔强蠢騃，绝非此役所宜，即不发于此时，必不释于他日，众怨成府，积罪如山，弟犹不改晏享之性也l

【注释】

白下：指南京。南京有白下区。

牛首：牛首山，位于南京市江宁区，由牛首山、祖堂山、将军山、东天幕岭、西天幕岭、隐龙山等诸多大小山组成。

秦淮：指南京秦淮河。

吐握：吐握，典故名，典出《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即吐哺握发，意谓洗发时多次挽束头发停下来不洗，进食时多次吐出食物停下来不吃，急于迎客。比喻为了招揽人才而操心忙碌。形容礼贤下士，求才心切。

薄芹：菲薄的礼物。芹，来自献芹的典故。典出《列子》卷七〈杨朱篇〉。从前有个人在乡里的豪绅前大肆吹嘘芹菜如何好吃，豪绅尝了之后，竟"蛰于口，惨于腹。"后来就用献芹谦称赠人的礼品菲薄或所提的建议浅陋。也说"芹献"。

鼎吕：指事物及言论的份量重。九鼎相传为夏 所铸；大吕，为周宗庙的大钟。《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 毛先生 一至 楚 ，而使 赵 重於九鼎大吕。”

建业：指南京。建业是南京在东吴时期的名称，是三国时期东吴的都城，当时中国南方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中心。

岩廊：高峻的廊庑，此处借指朝廷。

蠢騃：愚昧痴顽。

寄于念东

时方禁海内鹜奇士，弟较燕赵己竣，独恨奇者不多尔。此中青衿目不识古书，卑卑无调者大半，犹在吾鲁下风也。四阅月不得家报，里中事邈焉。不闻黄口儿滥竽应试，郓之无人可为一粲。弟蚊负以来，终始拘泥，力绝请托，中外皆欲杀。弟自知诚审无计，徇之辰下无一长事，静坐潞河暑中，四体都病，入山之念不能自持，旅况寥寥，谁当与语？！

【注释】

黄口儿：幼儿，此处指年幼无知之辈。

蚊负：比喻力小任重。典出《庄子·应帝王》：“其於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蚉负山也。”

【卢明按】

这些内容，录自李尧民的《快独集》是研究明代大臣李尧民及于若瀛的重要资料。资料由李衍宾录入，卢明标点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