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风
恩怨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肉身不在,灵魂升天,一团青烟向未来。
辽宁足球历史上第一任总经理张桐坡病逝,享年56岁。恕我无知,不知道“死者为大”这种恶习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人死就该受到尊敬,不应该再议论人家的是非,从做人的厚道来说可以理解,只是一些东西成为传统时,着实让人脸面无光。
从和谐的报道中,张桐坡给人的感觉充满恩情,当然这些话都多是从张老那里受益的人所说。有恩就有怨,只是在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那些当年对张老恨得牙痒痒的热血足球人,以一种隐藏的姿态来彰显时间陶冶出的理智与成熟。
翻开历史尘封的书页,当激情归于平淡,人才能用相对冷静和理智去看待过往。从张桐坡的个人简历来看,他是中国足球职业化初期的风云人物,1995年12月29日,经辽宁省体改委批准,在省工商局注册成立的中国第一家股份制足球俱乐部——辽宁足球俱乐部。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辽宁足球俱乐部”这名字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没有赞助冠名,干净整洁的“辽足”不管经历多少股东来来走走,辽足的品牌都会如迎风招展的红旗屹立不倒。从这一点来说,作为球迷,作为记者,于情于理都要感谢久闻大名但素未谋面的张桐坡先生。
世上无圣人,很多时候追悼会的悼词更像一首洗刷业障的赞歌。对于辽足来说,这位史上首任经理人实际上也充满争议。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若单纯地从曾经的新闻报道中去深入了解一个人,显然有些无知,甚至可笑。他的梦想,他的执着,值得尊重,只是在张桐坡嘴里“对你们说了也不懂”的股份制理念,套在辽足身上,就像一颗种在空中的种子。
从1995年12月到1997年5月,在不到两年的辽足总经理生涯中,张桐坡到底给辽足留下了什么?
曹国俊的北京华堂投入1500万,辽宁省体院作价600万,北京梁艳体育广告公司,北方航空公司,大连开发区和央视国际也都纷纷掏钱成为辽足股东。现在一看,张桐坡为俱乐部全面撒网式的“吸金能力”是如今辽足俱乐部望尘莫及的。掀起股份制的经济波澜,却远离了竞技体育本源,在足球职业化进程中,必然会遭遇失败,或者说张桐坡的美好愿景从一开始就已进入末路。也难怪有球迷发狠话:辽足走下坡路正是始于张桐坡。
辽宁足球就像一潭深水,辽宁球员就像一群水手,在某一个历史年份,某一个时间节点,这群东北爷们总能在这片东北大地上爆发出纯爷们的豪爽和激情,比如把“中国足球俱乐部至今唯一一支站在亚洲之巅”的辉煌深深印刻在中国足球的荣誉簿里。几天前,国足1比5惨败给泰国后,我曾说“足球最能反映出民族性和文化性”,把目光聚焦到辽足身上时,当然也可以反映出地域特征。辽宁在中国足球的版图上是不可或缺的一块,可为啥“辽老大”的骄傲在历史的进程中却奔流成“天朝上国”的美梦?辽宁足球的基因里,太注重对一个“点”的关注,甚至沉迷,往往缺少“线”的延续。
想起《亮剑》里的一句话:“一支军队灵魂往往就是其第一任首长的性格特征的体现。”从张桐坡的职业生涯轨迹里,就不难看出辽足连年的折腾和动荡。奇妙吧,人生的偶然中总有一丝惊人的诡异。从辽足时代到甘肃天马,从南京有有到西藏惠通,再到深圳红钻,张桐坡的角色都显得很尴尬。在甘肃,他的股份制改革失败;在南京,接替侯冰担任总经理的他,不允许带助手,可以推荐人选,却没有决定权;在西藏,他的球队被王珀搞到消失;在深圳,他的“上市梦想”依旧夭折……
一个延续十六年的梦想,值得尊重,可在经历了许久的孤独和沧桑,还能保持40多岁的冲动,已不再是执着。如果方向走错了,走得越远就越离谱。任何一个人的梦想都不容践踏,只是张桐坡的梦想和几家俱乐部都不兼容时,谁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定是俱乐部人员之间的明争暗斗,利益纠结,争权夺位,帮派压制等因素,最终造成张桐坡的壮志未酬?公正、客观、严肃纷纷告诉我:一份报纸,一条新闻,一架相机,一种影象,局部的特写往往是出于宣传的需要,并非一个人,一件事,一种态度的真实写照。
那么,张桐坡到底留给辽足什么?一笔蒸发的足球遗产!
一个人的梦想,最终让一支球队进入噩梦,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说。那些欲望开花结出的魑魅魍魉,有几人愿意像对待传家宝一样珍藏?所谓的“第一”、“首任”等字眼,就像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多年后它的价值就在于,满足记者写稿需要,提供球迷吹牛素材。
在张桐坡入主辽足之前,这支球队还有一段不得不提的“光辉历史”。在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之前,如今风风火火的国安、鲁能当年没有体验到“足球蒸汽机的先声”,更别提没有底蕴靠钱支撑梦想的恒大。在前任足协常务主席王俊生看来,辽足才是中国第一家职业性俱乐部,在《我知道的中国足球》一书中,王俊生称辽足是“我国足球俱乐部的前身”。
1991年年底,辽宁省体委签发“辽宁远东足球发展公司”的报告。其中包括:公司的性质,资金的来源,人员的编制,经营的范围,盈利的使用及所需的政策。辽宁省工业生产委员会【1992】088号文件批准了请示报告,独立法人,注册资金40万的辽宁远东成立。大量的资金,在一支职业球队的初期很重要,持续的供给主要来源于俱乐部的经营,可看看辽足目前经营的现状,没有过硬的盈利能力,就不会有足球的快速成长。
现如今,我们口口声声地说“职业俱乐部”,其定义如下:以人力资源为主的契约结合体,在管理框架中,各要素资源的合力配置,资源所有者的激励与约束问题都需要经济学理论支撑。想想与资金相关的合作中,俱乐部和球员存在怎样妙不可言的关系?所以,多年来辽足“拖欠工资”的惯性,被球迷认作不职业的体现,就算是近乎愤怒的发泄,其说法在本质上准确无误。
再看看如今的辽足大股东葫芦岛宏运集团,在职业足球的路上,合理的配置,激励和约束,呈现的形式略显模糊,其实很多中超球队都如此。很多事就怕对比,拿现在和过去对比,辽足曾经的“烦恼”简直就是如今的“幸福”。当年远东集团一年赞助球队300万,但是教练、队员都高高在上,企业一点发言权没有,还经常闹矛盾,最后气得老板发誓再也不碰足球。如今呢,企业纷纷绑架了地方球队,地方球队绑架了中国国家队,当球队不再以教练和队员为主体,足球的味道必然变味儿,中国足球的枝叶急速枯萎合情合理。
从张桐坡想到辽足,从辽足写到中国足球,如此跳跃并非刻意展示个人思维的灵活。如果张桐坡的离逝,仅仅得到几句逢场作戏的“走好”,那中年早逝的他在天堂岂能“安息”?梦想,没有对错,只是在高低不平的中国足球土壤里,想要将“股份制”的梦想根植于每一片土地,有些“过于执着”。未来某一天,当中国足球进入成熟的发展时期,我们如能从历史的纸堆里,翻出那些故人的梦想和追求,并从中获取前进的动力和财富,又是何等幸甚?
可放眼中超俱乐部,健忘的何止辽足一家,可辽足的痛感就在于有历史传统,却没有历史传承。不同的历史时期,就像一部部零碎的小说,在时间的河流里漂泊成一页页断章。
这,便是一笔蒸发的足球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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