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虎！

王威廉

老虎要来广州了。这个消息的源头不甚确切，但丝毫不影响它的流传。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这个消息终于流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的心间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滋味。老虎是我们很好的朋友，可说来奇怪，我们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他本来在广州的一家报社当记者，后来被派驻到北京，没想到他格外喜欢北京，有点此间乐、不思“穗”的意思，一年后，他跳槽去了北京的一家媒体。从此，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时光无情流逝，我们中间的很多人娶妻生子，直奔幸福的中年而去，面包屑般的人与事都被淡忘了，但我们一直没有忘记他，恰恰相反，我们对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牢固了。这并非因为我们和老虎之间的友谊赛过陈年的美酒，而是因为老虎在他心爱的北京城里居然五次自杀未遂！这种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骇人事件发生在熟识的人身上，会令人有种目睹了奇迹般的兴奋感。的确，他令人兴奋，但要澄清的是，我们绝非幸灾乐祸，而是因为我们对他的震惊与怜悯随着未遂次数的增多，被一种喜剧效果冲淡和消泯了。

老虎第一次自杀未遂的时候，我应该是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的广州朋友。我吃惊极了，满脑子都是心灵鸡汤样的话语，准备好好对他灌输一番，让他对生活保持兴趣，好好活着，即便很孤独也要学会享受。但他接通我的电话后，语气非常平静，或说非常自然，就是在老友家做客的那种亲切。这让我的那些话一下子卡壳了。我们叙旧，我们扯淡，我们聊得很开心，直到最后，我才鼓起勇气，问了他自杀未遂的事情。

                                                   刊《作品》2012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