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秋天,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常有一种背诗的冲动——从空旷到空旷,好像一张未捕物的网,我行走在街道和大气层之间。秋天来临,树叶宛如坚挺的硬币,来到此地而后又别离。在春天和麦穗中间,像在一只掉落在地上的手套里面,那最深情的爱给予我们的,仿佛一钩弯长的月亮。
这是巴勃罗·聂鲁达著名长诗《马楚比楚》的开篇,是一首深入秋天的诗,适用于恋爱、离散、独行、流浪以及以一颗高远的心去投奔天涯,适合在陌生的人群里,联络感情的凄凉。在朝外大街,人的内心也朝外绽放,我行走于吉祥里一带,在苏浙汇酒楼的拐角,正把聂鲁达背诵到——我伸出我的颤抖而温柔的手,插进地球生殖力最强的部分。一个眉不清目秀的外地妹突然冲上来问我:大哥,能聊下吗?我一愣,心想现在的姑娘都喜欢“截聊”,那就聊呗。外地妹说:我陪弟弟来北京同仁医院看病,没钱了,哥你能给我买两个面包吗?我问:你弟眼睛怎么了?她说:青光眼,不哭流泪,见光就盲。我问:是急性青光眼还是慢性青光眼?是先天性青光眼还是继发性青光眼?她说:都是,还有点儿白内障。我说:你弟是青光眼,我还是二五眼呢,治了半辈子都没治好,要不我给你买面包,你给我买黄油?
走到光彩国际公寓附近,一个散发小广告的三无青年问我:大哥,您在光彩吗?我说:我不光彩呀。他说:我们的养生馆就在光彩附近,来养生吧?我说:我不用养生。他说:人都得养生,延年益寿吗。我说:我不用养生。他很奇怪:为什么?我说:因为我是天生的,不用养。他说:你怎么就是天生的呢?我说:天生我才必有用,所以我是天生的。
遭到外地流浪妹和三无人员不靠谱的拦截,我仍然坚持默诵聂鲁达——啊,心呀!啊,在秋天的洞穴中被击碎的额头呀!
在“许仙楼”吃完晚餐,夜幕下的工体西路,我站在海岩开的“波波蜜”夜店门前打车,看到一批批乳房上沁着蜜汁的夜店女孩鱼贯而入。一辆“黑车”悄然驶到我身前,黑的哥问:老哥,要车么?我说:不要。黑的哥:有人接你吗?我说:没有。黑的哥:没人接那你怎么回家?我沉思了一会儿:是啊,我怎么回家?黑的哥:坐我车吧?我挠了挠头:坐你车?黑的哥:对呀?我说:不对。黑的哥:怎么不对?明明对呀。我说:还是不对。黑的哥:为什么不对?我说:我家在哪儿呢?黑的哥骂了我声“傻逼”,开车滚了。
又来了辆黑车,还是那句话:要车吗老哥?我说:不要。黑的哥说:这点儿你打不着车,还是坐我车吧。我突然想背诗,就背给他听: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黑的哥:操,有病!开车就走。我追上去:别走啊哥们,我还没给你背完呢。于是我追着他的车给丫背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时一辆正规出租刹在我身边,的哥说:哥们上车,我喜欢听你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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