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说,我是一小市民,是一个生活在北京市的居民,所以叫市民。我不高大、不伟大、不博大、也不宏大;有些弱小、狭小、渺小,瞅冷子撮回麻小,所以我是小市民。
随着古都北京阔步迈进21世纪,外地的兄弟姐妹大量涌进紫禁城,古老的北京文化中已揉进了新市民文化。我不太清楚新市民文化的确切含义,但是感觉它的存在——我们貌似已不是传统的北京人了,我们更像现代的北京人。而对于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北京文化,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文化,我比较怵一种文化,就是假装文化。首先我得整明白,自己算不算老北京、新市民?我在北京从小到大怎么也有五十多年了,我经常自豪地说:我虽然不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但也是比共和国晚生十年的人。身处新中国诞生的国都,北京就是俺的内心。
北京是一种怎样的文化?很简单,北京就是可以找着北的文化,拥有北的文化。你可以说它是胡同文化、四合院文化、军区大院文化、七大姑八大姨文化、北漂文化、国贸中心文化、哇噻我靠欧克欧耶文化,拧巴没谱既二又怨文化,你甚至可以说它是温柔白领与火辣麻小撞击的文化,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与“过把瘾就死”巅峰对决出来的文化,是那英王菲与雪村刀郎火并出来的文化,是三里屯后海鬼街与中关村798CBD互相影响的文化。
北京,如今的紫禁城就是一座后现代城,在这座城里有各式各样的文化。有下午三点准点儿到报摊买《北京晚报》的大爷大妈,有在晚霞消失的时候准时出现在青鸟健身中心的风雅小资,有夏日在建国门古观象台下狂敲三家的膀爷,有深秋于星巴克独闷卡布基诺的怨妇,有的人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磨叽中把人生彻底耽误,而有的人在爱你没商量的拼搏中起死回生,有的人在理性的平安大街与癫狂的五环路上游刃有余,有的人在冷漠的婚姻与焦灼的婚外情中一败涂地。
北京的文化,比伦敦激昂,比巴黎亲切,比纽约稳健,比东京温暖,它给人们提供的空间感、归属感蔚为辽阔。可以就近比较上海和广州,上海接近西方,广州接近港台,北京接近内心!
不管是老北京文化,还是新市民文化,都是血肉铸成,有血有肉所以血肉丰满,所以壮怀激烈。
1985年,我交的那个798厂青涩的装配车间女青年跟我说:见着俺爹,你未来的老丈竿子,别谈文化。我问:哪谈什么?女青年说:谈什么还用我教?工人家庭,你跟我爸多谈谈酒。于是,八两“四特”,我摆平她爸!
吃喝是北京文化的根儿,一提起吃喝,就想起北京的饭局。吃喝玩乐,吃为先。吃不饱,吃不舒服,就喝不好,玩不起来,乐着没劲。大嘴吃八方,人这张嘴,不仅用来吐痰、接吻、呼气、说话、沉默,也用来吃饭喝酒。
吃饭只有两种环境,家吃还是外头撮?家吃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就是跟媳妇爹妈吃,千篇一律,墨守成规。那就外头撮吧,从前叫下馆子,后来叫撮一顿,如今叫混饭局。当然也有一些高雅人士,声称品美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高处不胜寒,低处不自在。
饭局的存在意味着人们都是人来疯,喜欢凑热闹,害怕自己在家孤灯一盏,面对杯盏,拿着筷子不知往哪儿夹,夹起的不是菜,而是空虚。这容易把自己吃郁闷了、喝崩溃了、然后再睡颓废了,第二天变得特消沉,特想不起来人生还有追求一说。
所以北京人一到饭点儿,就开始约人,华灯初上的街头,聚满了临时组成的饭局。觥筹交错之间,没准儿就交错了朋友;酒过三巡人生已过三张,菜过五味为何心中还不是滋味?有一道贵州菜叫“芹菜鸡杂”,可是吃着吃着,一股“芹菜鸡贼”的感觉直冲肺腑。红花要靠绿叶扶,绿油油、翠生生的芹菜,面对油腻污浊的鸡杂,甘当陪衬。做人要厚道,做芹菜也得厚道。
北京的闲人多,所以饭局也多;北京的杂人也多,每逢饭局闲杂人等都能入内;北京的忙人更多,带动的饭局巨多。不管是闲人还是忙人,一到了晚上,全能凑一块儿。闲得就想晚上出来吃饭,一天只为这顿饭;忙得就想晚上得空奔饭局,忙了大半天就为给这顿饭腾空儿。
北京傍晚堵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生命因你而动听,交通因饭局而拥堵。六点半,这是北京夜幕下饭局的准点儿,索纳塔、伊兰特、捷达出租和广本、马六、蓝鸟私车,载着人们奔向饭局。当春秀路“沸腾鱼香肉丝”排队等位的人流已排到东湖别墅,沸腾的已不只是鱼乡了,还有群山。
有一位驾乘银灰蓝鸟的女孩,从秋天的孔已己火速告退,我急忙追上去:别撤,我已被你塑造成惊弓之鸟了。女孩说:蓝鸟蓝鸟,拦的就是你这惊弓之鸟!这就是典型的北京妞,一身暴脾气,生命的狙击手,一把就把我狙杀在痛苦的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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