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去了趟额敏的战友家，我于塔城出生地再向南过来些的那个地方。

　　久未见面，老战友自然是忙着宰羊杀鸡，不出小半天就摆出了一醉方休的架势，令人心醉又心悸。那天我们照例没少吃烤羊肉，虽是尝出了家乡的原味，毕竟味道忒香，这是较之以往大为不同的。

　　想起在喀什吃过果木枝烤的羊肉，清香的味道念念不忘。举目远望，额敏地域又多果木，便脱口问道：你是用哪一种果木枝烤的？

　　战友笑着解释：都不是，我用的是地柏枝。

　　果然，近旁就看见堆了不老少的枯黄焦干的地柏枝，放入烤炉里，也许是地柏枝里油脂的作用，这样的柴火绝少出烟，即刻燃尽明火，而后就见炭火通红。用以烤肉，仅那清幽的柏香便增味不少。

　　到战友家的山路上，见过石山背阴里的地柏，苍翠欲滴。我相信，地柏是充实的，人走过，有清香盈袖。

　　秋后，雨过天晴，地柏唯剩了绿。这种绿，犹如朱自清笔下的梅雨潭，仿佛在这世界里，只有绿是再天然不过的。

　　一只蚂蚱跳了上去，浑然一色，一时我还真找不着了。

　　通常大家也管它叫做爬地柏，新疆各地的山上都常见。这种小灌木匍匐于地而生，极能抵御狂风。深秋的一片金黄里，不变的翠绿往往更为醒目。到了冬季，大雪也压盖不住。虬枝的气质就是如此，个性尽情彰显，无物轻易替代。

　　北京天坛公园里见过满枝头的灰喜鹊、花喜鹊，都不过如此，但它们所落脚过的九龙柏，却与众不同。这是因为历史渊源所形成的优势，根基牢固，轻易动摇不了。即使如此，喜鹊多了，其上难免不断落下些柏子，细观之下，与地柏的种子仿佛不无二样。

　　能够传承，有时就这么微妙。

　　去南京，眼观中山陵墓道边高大的侧柏下似有地柏，枝干果叶均像，却是直立的，有半米来高，并不匍匐于地，有杜甫笔下柏森森的意境。是地柏吗？想问个明白，这时周边少了游人，看看都不是本地人，若问了，也难有人作答，便记挂于心了，至今不能释怀。

　　与盛世收藏相仿，近年来喜欢花木的人也更多了。那天，有位深陷于此的朋友到后山采挖了一株地柏，制作出的盆景煞是有型，令人见了艳羡不已。可是，移植到了盆景内的地柏不出仨月就枯死了。有总结是否浇水多了的，也有说是否没用原生地土的，急欲搞它个明白，三番五次，办法用尽，新制作的地柏盆景却还是存活不足半年。大有孟子所倡导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令人转而生出由衷的感佩。

　　自此，在我的心目中，地柏，岁寒三友也该有其一啊！必须的呀！

　　有时候也真是后怕，千万别折叠了岁月或印象，打成包袱了。

    刊2022年4月11日《天津日报》满庭芳